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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霖却仍未察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爆发的情绪当中，独自嘶吼着说道：“那一日，柴宗老贼逼我服下龙血，偏偏他体内积累龙血的反噬作用也在那天爆发出来，我们两个一时都失了心智，丹房器室连同那里的十几个弟子，尽数被我俩激斗时打死。敬良啊，非是当哥哥的恨你，只是当日你那娘子便死在我和那柴宗老贼的撕扯之下，这件事只怕瞒不得一世，与其将来被你寻仇，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你一并杀了干净！”
柴敬良胸中气郁，苦笑道：“想来那天你与我爹激斗后，受伤不轻，否则你必不会容我逃出月露湖，是吧？”
陆天霖嘿然不语，显是默认了。
沈君山突然问道：“既然你也服食了龙血，为何事后竟然没死？”
陆天霖笑道：“那自然是老天有眼，柴宗老贼胆小怕死，逼我试服龙血，没想到经过无数次改造的龙血，反噬之力已经大为减弱，我虽然也迷失了一段时间的神智，但并没有因此丢了性命。”
众人再次无语，若这一对师徒，并不勾心斗角、互相残害，此时或许龙血的研究早已大成，二人也可得到更大的益处。
陆月华一直躲在刘正道的身后，见陆天霖似若疯癫，虽然害怕，但终究更多的是担心，忍不住呼喊道：“爹，您……您不要……”
陆天霖听见陆月华的声音，忽然脸色一变，“呸”地一声，道：“今天不妨便将所有事情都说开了吧，你往后别叫我爹，你也不是我陆天霖的女儿！”
陆月华“啊”地轻呼，面色惨白，叫道：“爹……你说什么气话？”
陆天霖对这女儿倒还有一丝感情，但他今天撕破了脸皮，便是打算将所有辛秘都发泄出去，于是道：“我只说龙血的反噬之力减弱，可终究还对人体有极大的影响。那一次我侥幸不死，后来才渐渐发现，经过改造后的龙血，竟与龙族本淫的天性相逆，使我丧失了人道的能力……我担心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后，顺藤摸瓜，保不齐便查出当年的那些机密来，于是特意娶了一房妻氏，又在二十年前抱回来一个女婴，对外称是自己的女儿……”
陆月华听到这些，早痛哭失声，几度晕厥了过去。刘正道搂着爱人，也是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这火气该发向哪里，好生气结。
柴敬良和周济常也是恍如隔世，明明才合好如初的兄弟情谊，却又突然说变就变，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只有沈君山，凛然肃立，看着陆天霖的这一出出闹剧，并无太多表情变化。
陆天霖嘶喊半晌，泻了这憋闷多年的一腔怨气，情绪倒是平静了不少。他也知这些事情被外人听了去，自己这名声往后算是完了，只不过情之所至，却也顾不得那许多。
他朝那六个飞仙高手拱了一圈揖，笑道：“在下当年的一些荒唐事，倒教诸位见笑了。但所谓福祸相依，若没有当年的周折，陆某又怎能顺利地达到丹器两道的大宗师境界？”
言下之意，今天虽叫你们看了笑话，但希望各位不要忘了我陆天霖六等丹器大宗师的身份。往后还想与月露湖多多交往的话，当然要先管好自己的嘴巴。
能修炼至飞仙境之人，无一不是精明非常。那六个飞仙高手一齐展颜，笑道：“陆岛主说得是，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但如今陆岛主心怀正义，协助我等缉拿了恶贼沈君山一众，往后仙道自然人人称颂。”
陆天霖怨气得解，心头大畅，忍不住纵声大笑，无比嚣张。
忽然，一个清冷坚毅的声音响起：
“想要人人称颂？那还得等缉拿了我这个恶贼之后，再去打算吧。”
六名飞仙的笑容一滞，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沈君山的身上。在他们看来，这个凶名在外的年轻人就算真有几分能耐，但又怎能是己方六名飞仙联诀的敌手？他们自恃胜券在握，是以之前说话，已将沈君山等人视为了囊中之物。
没想到这个时候，沈君山竟还有胆量口出狂言。其中一个看上去看见较长的飞仙捻着白须，讥讽道：“小贼，你不快束手就缚，难道还要垂死挣扎一番不成？”
沈君山却反问道：“你们为何要捉我？”
那年长飞仙哑然失笑，半晌才道：“你这小贼，勾结魔界，祸害同道，居然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何要捉你？”
沈君山摇了摇头，道：“若你们只是寻常修士，这么说也就罢了。但你们身为飞仙强者，各宗门的支柱核心，没理由不知道事情真伪，但你们还情愿将错就错，用你们所谓的理由，不惜置我于死地……你们是否想过，这到底为了什么？”
众人一怔，竟都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只有陆天霖冷笑道：“不管你是真凶还是伪恶，只因你同柴敬良一起到我月露湖，但已有了取死之道。另外你大概还不知自己在仙道被通缉的价码，几大宗门都开出条件，只要捉你回去，便有大把的奖励可拿。须知我等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事，不进则退，为了提升修为实力，却也顾不得你了。”
在场的众人，也只有陆天霖好意思将这些话赤裸裸地讲说出来，那六个飞仙高手，心里大抵也是这般思想，但又怎肯承认？
谁知沈君山竟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也没错。自我修行以来，便听人说，大道无相，仙道无情。若想参悟真道，先要摒弃凡人天性。别的暂且不说，其实我也为修仙，舍了家中老母，一晃十数年，未尽半点孝道。连这至亲之人都可弃了不顾，更枉论什么仁理道义？”
众人被他说得均感脸皮有些发烫，但又不甘承认，反驳道：“修行无岁月，我等参悟天道，动辄百年，家中亲人早成白骨。这却非我等绝情，实是天道对修士的考验，如果尘缘不断，凡心不清，怎明大道？”
沈君山剑眉一扬，朗声道：“欲明大道，便须断情？这种说法，在下却是觉得错了！世人常问，情是何物？亲是情，爱是情，仁、义亦都是情，凡人在世，为情所生，因情而苦，乃是天性，莫不如此。就算我等修行有成，却有哪个真的去了七情六欲？依在下拙见，仙道无情，无的并非人性真情，而是私心杂情。天地不仁，实为大仁，仙道无情，却见真情。”
众人闻言色变，有几人表情凝重，似乎心所有思。
唯有陆天霖不为所动，喝道：“小贼，故弄什么虚玄？我等还用听你讲什么狗屁道理吗？”
沈君山畅然一笑，道：“当然不用，我也不是在给大家讲道理。只不过这些日子心有所悟，今天借诸位一问，以明我大道。如此而已。”
陆天霖怒道：“任你口绽莲花，今天却也难逃！”
沈君山笑道：“若讲道理便有用处，那修行倒真简单了。我虽已明道，但怎奈世人多被名利熏心，对这种人，当然还得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手臂一振，青光透体而出。一柄森寒长剑，就这样悄然出现在了沈君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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