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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凌子矜对身旁的李扬道：“这位老人家受了惊，你吩咐两个人将她扶起，好生照看，不可动粗。”
李扬应了声是后，随即便招手唤来两名随从来将姜老夫人扶下去了。
那姜老夫人听闻凌子矜方才这么一说，才升起一点儿希望的心霎时就如死灰，她木着一张脸，如木胎泥塑般，随从来搀她起身也不见反抗，任由他们扶着走了。
凌子矜最后再看了一眼姜老夫人，转头淡淡道：“走吧，也要开庭了。”
李扬暗自窥着她脸色，心里倒不由犯嘀咕起来，瞧方才凌子矜那架势，他都要以为事情要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可没想到的是凌子矜一听闻那老夫人是昨晚纵火案其中一人的母亲时，态度又急转直下，冷淡淡一句话便将人打发了。
李扬微微一哂，暗暗道，也是，这世道，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古道热肠的人呢？
人群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恶狠狠盯着凌子矜等人逐渐步入公堂的背影，若不是他身边那名女子始终死死拽住他，只怕他早就扑上去要将人撕成碎片了。
他回过头瞪向女子，气恼道：“师姐，你做什么要拦住我！难道你没看见刚才那女的是怎么对待那位姜老夫人吗！”
曲红绡无奈道：“我看了，但我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还叫没什么问题？老夫人明明有隐情她却不听，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前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红衣少年一激动起来，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他尚处变声阶段，嗓子本就沙哑，如今再这么一吼，更如鸭子被掐住脖子似的呕哑，十分刺耳。
曲红绡忍不住捂住耳朵：“灵均，你冷静些。”
曲灵均看她这样子，更生气了：“你捂住耳朵作甚么，我声音很难听吗！”
是很难听，但她不能说，否则到时候就是火上浇油了。
曲红绡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那位小姐该怎么做，停下来听姜老夫人述说隐情吗？”
曲灵均理所应当道：“那不然呢？”
“灵均，很多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曲红绡看向公堂，语重心长道：“你看得出姜老夫人有隐情，那位小姐自然也看得出，可你也同样听见了，那小姐是连城山庄庄主，她若任由姜老夫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些隐情说出来，那一定会极大的损害她湖州布庄的声誉。况且，你就一定知道老夫人说的隐情是事实了？你去证实过吗？没有，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
曲红绡不疾不徐的声音，有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曲灵均气焰腾腾的头上，霎时便让他冷静了下来。
“但这些人听到这些所谓的隐情之后，必定就会议论纷纷，转头回到家里，就成了他们饭后茶余的闲话。众口铄金，届时白的说成黑的，真的说成假的，这么大的舆论压力，换做是你，也是不会愿意去承受的。”
“现在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姜老夫人儿子姜齐，确实是在昨晚放火烧庄无疑，关于这一点，就是老夫人自己也没有否认，现在她儿子人已经被衙门关押，即将等候问审。蓄意纵火，不论是在哪朝哪代，历来都是重罪，况且那姜齐烧的还不是寻常百姓的家，他烧的，是本地最大、又背靠连城山庄，有权有势的湖州布庄。”
曲灵均忍不住插口道：“照师姐这么说，那姜老夫人的儿子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就算侥幸不死，也一定是会受到重刑惩罚的。”曲红绡微蹙秀眉，道：“老夫人心切，想来求庄主放她儿子一命，想来也是情有可原。但现在人不在庄主手上，而是收押在衙门手里，她纵使家大业大，但到底官民有别，绝对不能当众随意出手干扰司法正常运行，况且若是她说放就放，那衙门岂不就成了摆设，可以任人来任人去么？所以，像方才这样冷处理，才是上上之策。”
虽然曲红绡分析得句句在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别扭，曲灵均嘟囔着说：“依师姐这么说，那个女庄主非但不铁石心肠，还是个考虑周到绝顶聪明的人了？”
曲红绡笑笑道：“我没有说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就从方才这一事上来看，她就绝不会是愚笨之人。”
曲灵均撇了撇嘴，说：“那万一老夫人的儿子是真有隐情，所以才会放火烧庄，那他还会死吗？”
曲红绡默了一默，方道：“这就要看看那位庄主想怎么做了。”
……
……
甫一进入公堂，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中的一幅“海水朝日”图，这图在民间又称“日出东方”图，实意乃用来劝诫官员要清如海水，明如朝日，上挂一牌匾，书明镜高悬四大字。公堂两侧各站有四名手执红杖的捕快，随着一名身穿官府面容肃穆的官人从后厅施施然走到戒案后坐下，一拍惊堂木，八名捕快便以红杖杵地，威武声响威严震天。
官不离商，湖州布庄与当地知府是早有数年交情，因而这次开庭受审，知府也是给足了面子给湖州布庄，在行过一礼，还特地命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一旁给凌子矜这位庄主坐下，以作观审。
知府肃声道：“肃静！”
立时，公堂内外鸦雀无声。
其实就在昨晚衙门派人捉人时，周祈贵便与这湖州知府提前知会过了，姜齐等人要定个什么罪受到什么罚，都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至于今日这一开庭问审，也不过是走个场面，做做样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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