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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低落的样子就像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果的孩子，凌子矜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来到湖州布庄做工的么？”
采薇手指揪了揪衣服下摆，咬咬唇，方道：“我，我自小家境贫寒，家中以耕地为生，十岁那年弟弟生了场大病，需要很多银子来治，爹娘便把我让到了湖州布庄做工赚钱给弟弟治病。”
“十岁？！”凌子矜倒吸了口凉气：“你在布庄已经做了三年了？”
采薇看着凌子矜这副惊讶的样子，倒是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抬手揩去眼角的一抹泪花，道：“准确来说，是得等过了今年才算三年。”
凌子矜喉咙一梗，道：“那你到这儿来，习惯么？”
“起初不习惯，后来慢慢儿的就好了。”采薇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里被磨出的茧子，苦笑道：“爹娘本来说，等弟弟病好了便接我回去的，可治了这三年，病情却是每况愈下，一年接着一年，这才拖到了现在。前几天又遭了大水，我还一直没能回去看看他们，也不知道家里头现在怎么样了……”
凌子矜问道：“家里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可以先请一天假回去的。”
采薇摇摇头，道：“我们这些在布庄里头做活儿的，一个月才能休半天的假，平日里不论是有什么理由，都是不许请假的。况且布庄里头也遭了水，正是要人打理的时候，又怎么会轻易放我回家一趟呢。”
原来，这湖州布庄不但对作坊的工人苛刻，连布庄里做活的仆人也是如此。
这些年周祈贵在湖州一手遮天，还不知道背着连城山庄干了多少不光彩的事，也怨不得姜齐会在公堂上大骂说湖州布庄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一个企业，或者说一家商店，老板固然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但若没有底下的人撑着，这个金字塔也立不起来。如今湖州布庄虽每年净挣额高，但作为掌事的周祈贵却如此失尽民心，姜齐此次纵火还只是个小预兆，往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怕若再不治理，湖州布庄的风光也很快要到头了。
凌子矜默了默，方道：“今日若让你回去，只怕太晚了，你也来不及收拾东西，这样吧，明儿个你再回家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再有问题不肯放你出行，你便领他来见我，让我同他说。”
采薇圆睁着眼，诧异道：“庄主，您，您的意思是……”
凌子矜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失笑道：“昨天还是个鬼精鬼精的小姑娘，怎么今天就突然犯了傻了，还是我说的那句话太深奥让你不懂了？”
采薇摇摇头，提着裙子下一刻便要跪下来谢恩，凌子矜忙忙扶住了她，说：“你不必如此。”
采薇眨眨眼睛，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庞滑落，她道：“采薇谢庄主大恩大德！”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一下升到大恩大德的层面去了呢？”凌子矜站起身将她扶正了，说：“采薇，昨天我会那样和你说话，想必你也懂得，我虽是庄主，但到底湖州还是你们周掌事的地盘，对人对事，自然都要小心为上。”
采薇抽抽鼻子，点头道：“庄主就是不说，采薇也懂得的。”
凌子矜笑笑，道：“你或许会奇怪为什么今儿个我会换了种态度对你，是因为从方才那杯茶中我感受到了你的真意，我知道你并无其他的心思，所以才会选择帮你。你待我好，我绝不会待你差半分的。”
“采薇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你弟弟常年有病，家里又遭大水，对你家来说确实是雪上加霜，这样吧，待会儿小顺子回来了，你便去管他拿一两银子，明天带回家去，也好当做是给家里一点贴用了。”
采薇忙道：“庄主肯让采薇回家去，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这钱采薇是万万不能够手下的！”
凌子矜笑道：“你先别急着拒绝。这一两银子我有两个用途，一来，确实是给你带回家做补贴用的。二来，我需要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采薇怔了下，道：“什么事？”
“我要你代我去牢里看看姜齐、张耿陈林三人。”怕她不知道姜齐是谁，凌子矜又补充道：“他三人便是昨晚上放火烧庄的那三人。”
“庄主要代见那等放火烧庄的恶徒做什么？”采薇不解道。
“个中缘由，我不好明说。你到那里去，也不必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就只是到里头去替我瞧一眼他们的情况，然后回来再告诉我就好了。打通衙役或许还要点银钱，届时我会另外再给你一两银子的。”顿了一顿，凌子矜望着她道：“采薇，这件事你愿意帮我去做么？”
采薇咬了咬唇，最终点头道：“采薇愿意！”
“好。不过，你去监牢看姜齐等人一事，是我秘密让你去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透露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么？”
“采薇明白。”
正说着话，忽地外头迎进一个人来，是个小厮，他见了凌子矜，先是躬身行了一礼，才说道：“掌事让小的来请庄主到前厅去。”
凌子矜沉吟道：“你们掌事回来了？”
“回来了。”
“他有没有说去前厅做什么。”
小厮笑着答道：“掌事在前厅摆了一桌酒菜、又请了戏班子来，说是要好好为庄主下湖州一趟庆贺呢！”
摆酒菜也就算了，请戏班子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湖州布庄受损如此严重，他还这么铺张浪费的搞这些？
真不知道这周祈贵是越老越糊涂，还是越活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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