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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向南，走过山山水水，兜转之后，又回到了神医峰上。
神医峰万物萧条，到处都是断壁残亘，再不见往日的繁荣。
韩木染站在昔日的“禁地”上，往日的一幕一幕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韩木染闭了闭眼，绕过禁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走过裸露的山岩，踏过枯黄的杂草，还在往上走，直到踏上雪线。再往上，就是雪山了。
韩木染还是往上走，直到走到一块大大的岩石上。
岩石很平坦，只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韩木染静静站了一会儿，便轻轻拂掉上面的雪，坐在上面。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很久以前，小薰还在的时候，他经常会带小薰上来看雪，后来小薰不在了，他就再没有来过。
“小薰……”韩木染轻声呢喃，念起这个他想忘记，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名字，记忆便纷至沓来……
那年，小薰刚满十四岁。
在大支国某个小城的集市上，韩木染遇见了小薰，小薰背着个小小的行囊，脏脏的小小的，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炒年糕。
韩木染便给了她，谁知，她便跟上韩木染，怎么赶都不肯离开。
“大侠，大侠，我看你气度不凡，天庭饱满五行周正，但，你还缺一位贵人相助！”
“……你不会想说你就是那个贵人吧？”
“大侠果然聪明，正是在下！你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我！”
“……”
韩木染哪里不知，她满嘴胡言乱语，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饭碗罢了。
后来韩木染无奈，便默许了她跟着，他们走遍了大支国，又去了楚氏王朝，一路游玩，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甚至后来，韩木染才发现她竟然是个女孩，韩木染都嘲笑自己，一介神医竟然连这个都会看走眼。
再后来，小薰已经出落成一个花季少女，却总是说自己腿痛，韩木染一向自称神医，怎么可能连这点腿痛的毛病都治不好。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
小薰的病情越来越重，后来已经不单单是腿痛，而是全身上下的关节骨头都痛。
韩木染将她带回神医峰细心医治，可她的病总也不见好，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连止痛麻痹的药物也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到最后连路都几乎不能走。
这天下终究也有他韩木染治不好的病。
小薰最终，忍受不了浑身剧痛的痛苦，跳下了神医峰。
小薰总是喜欢叫他“阿染，阿染”。
“阿染，阿染，你看，这朵花好漂亮啊！快帮我戴上。”韩木染便将一朵山茶花插在她发间，那时他发现，他已经爱上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姑娘。
“阿染，我很高兴，你带着我走过那么多地方，我那么多欢乐都有你的一半。”
“阿染，阿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老天提前收回我的命也没什么不对。”
“阿染，阿染，即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会遇见另一个你喜欢的人，她会陪着你。”
“阿染，再见了……”
小薰，跳下了神医峰。
那时韩木染，可以说是万念俱灰，他颓唐了许久。
怪自己医术不精，怪小薰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轻言了放弃。
那时韩木染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轻言生死的人，都不值得被原谅。”
那时，他是恨着小薰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确医不好小薰。
看着小薰日日因为剧痛，以头撞墙，他疯了一般的心疼。
小薰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韩木染明白，但他不原谅小薰，也不原谅自己。
直到，他遇到了楼映玉。
这是个身中奇毒的弱女子。
中毒深重，随时都可能死去。
但她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放弃。
韩木染在楼映玉的身上，看见了一种对生命，对活下去的万般渴望。
韩木染甚至生出了错觉，若小薰当初也像楼映玉一样坚持，是不是也会活下来？尽管她们二人的病完全是不同的，但韩木染还是忍不住想，小薰会不会活下来？
楼映玉的命，十分坚韧，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圈，都回来了。
韩木染好像看见，坚持下去的小薰，又活过来了。
没错，他将楼映玉，当成了小薰的影子。
所以，他那么固执的，要楼映玉叫他阿染，像小薰一样，叫他阿染，这样，就好像是小薰还活着一般。
甚至将小薰的铃铛系在楼映玉的脚腕。
他想将楼映玉当做小薰，可她们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一点都不一样。尽管是来自同一个异世。
楼映玉一点都不靠谱，却更加鲜活生动。
她身上有属于她自己的气质，每分每秒都在告诉韩木染，她跟小薰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却总惹得韩木染心生涟漪。
他是不是爱上了楼映玉？
还是只是将她当做小薰？
到最后，韩木染也茫然了。
而楼映玉，却一直都是拒绝他的，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楼映玉说过很多次，“你看的是我吗？在你眼里明明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木三九，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韩木染喃喃，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在楼映玉的梦里醒来了。
不然，为什么会在得知靖南王王妃薨逝的时候，痛哭流涕呢？
不然，为什么会在出月国太子找到自己，要在后楚制造瘟疫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呢？
因为楼映玉死了啊，因为楚洛尘将楼映玉带走，却害死了楼映玉啊！
他要报复楚洛尘！让楚洛尘付出代价！
所以，他制造出那么残忍的瘟疫，等着楚洛尘的到来，置他于死地！
可是，那个陶源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替楚洛尘挡下那一击。
为什么脱落的面具之下，是楼映玉的脸呢？
楚洛尘显然早就知道了。因为他脱口而出的，是映玉，而不是陶源。
而楼映玉看向他的目光，是那么陌生。
最后只说了一声“谢谢”。
原来他们之间的种种，只这两个字，就得以画上句号了啊……
什么报复，什么痛苦，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现在看来，只觉得自己是这么可笑。
【作者题外话】：木三九=染大家看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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