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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触不可及 > 第36章 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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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想过,到达这座小城。应该怎样的施展拳脚。用着自己的读过书的才智,留下的财产,在那样的小城。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尤其是在子玲去世之后,我近乎偏执的这样想着,每日的时光就是赶车,休息以及臆想。臆想到听到晴儿的哭声我才会回过神来。

    孩子被饿哭的声音像极了一个铁锤砸在我的胸口,我却要闷下一口血来用着钱向临街人来乞讨奶水。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找回自己的勇气不去寻短见。这种夹缝中的生死度日如年。

    钱。是要藏的。塞在裆部,倒钩在车底。甚至是塞在晴儿襁褓的夹缝中。所谓的车,也就是一匹马挂着带轮子的光板。有时坐着一天,因为时间过长,屁股就会发出恶臭、流脓。这些我都能自己容忍,但是对于晴儿,我根本忙不过来。

    裹着的棉布浸湿后反着包住,没等外面干里面有再次拉了不少。而我身上藏了钱,抱着时时乱动的晴儿根本不大方便去赶马车。整整一天为了御寒只能塞在这样肮脏的布中,夜里揭开,我才发现她的大腿内侧已经水中,皮都胀了整整一层…我只好抱着她,模仿着玲儿的动作木然的摇着她。

    “给点奶水吧…”

    “给点吃的吧…“

    “给点水喝…“

    我开始凌乱,复杂。我甚至会出现幻觉,行至一半就会看见玲儿在不远的路口等我,我驱车过去,竟然不过是个路标…

    我的身边黄沙漫漫,能见到的只有几个还在赶路背着自己孩子或者死去的亲人。茫然的向前走,逢着人就会问到达城里还有多久?时刻都希望走的下一步就能看见高大的城墙以及城门。

    晴儿会哭,会闹,会说话。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这种咿呀,反而成为了我臆想与玲儿生活的未来。

    终于,摆脱了前线,开始向着后方继续前进,时而还能看见小镇以及城池。我也能看见闹市。精打细算的买着东西。这里不是我要到的城,我还要继续出发。

    晴儿已经可以自己爬行了。我也不用再担心关于尿布的问题,只要买几个条开档的裤子就好。甚至会发出几个能听懂的音。我就开始教她母亲的名字,一直教,一直教…

    “官人,行行好,行行好,把孩子留下吧…留下吧…“

    我的两臂被人抓住,焊死。有着千斤的重量。

    “行行好,行行好!孩子,给你。孩子…还小,要活着啊…“

    母亲的头已经磕烂了,皮下的肉翻出鲜红。在满是沙石的地里磕出了“咚咚”声。当然还沾着身边丈夫淌出来的血。

    土匪在前面,我们一行人已经被拦下。

    ““都说好了!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家当!女人!首饰!”

    母亲还在低语,朝着土匪,朝着土匪身后的我。不断的磕,一直磕。

    “咚…咚…咚…”

    我已经给了钱,足够让土匪吃一大惊的钱。

    “求求..求求…”

    女人再疯了似的加快速度磕着头。土匪不耐烦的走到她面前,起手一刀之后。

    咚!

    女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一女人突然喊道:“老爷你看,你看,金镯子,我的全部家当。”

    “嗯~”土匪看着女人的手腕笑着,“人也带走给弟兄们开开荤!”

    不少土匪向着女人围了过去。我急忙从其中抽出站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母亲的头颅发怔。

    “不要…不要!啊!”

    在狂笑以及尖叫中我将女孩的头板正将她放到车板上架起马车。

    我没有做任何对得起那位母亲的事。因为到死,她都没有看见希望……

    这是我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党最黑暗的时刻。

    大肆的屠杀再没坐城里上演,每次的革命都会再报纸上传来国民党的喜讯…

    黑暗,使我看不到光,也没有让其他人看到…

    我本深信来到了中国人的地方至少还能看见光明。但是黄沙里依旧伴着行尸走肉的人民。军阀、土匪、饥荒、天灾…依旧是满目疮痍。

    这个女孩的到来至少能让我省下心来专心赶路。她的脑子极好,教了几遍的算术就可以大致的算好今天的花费。车底下仅剩的钱也有她来打理。

    “当个算账先生一定是极好的。”

    女孩疑惑的看着我。想来,她必定无法相信这样算着数就可以挣钱。

    “叫什么?”

    “狗儿。”

    女孩没有把脸洗干净过。直到有一次我专门找了澡堂给晴儿与女孩洗澡时才发现,其实怎么看这个叫狗儿的女孩长的是灵动的。打补丁的脏衣根本掩盖不住她肌肤的乳白与光洁。只是那个眼睛…

    那双眼睛,在看着她母亲死死盯着我的时候,就没有再变过。

    “她的母亲呢?”

    狗儿抱着晴儿这样问我。看的我发怵。

    “死了。”

    “嗯…”我看见抱着晴儿的双手更加紧了紧,”你不是很有钱吗?”

    “原本还有一个孩子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就脱口而出。一路走来,黄沙封住的嘴已经干瘪到无法舔舐湿润。眼角无法挤出眼泪,嗓子失去了原本的声音。我想,这个孩子至少可以改变自己的眼睛给我一丝安慰。

    “嗯…”

    我看向她,果然,我也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表情。

    快到城里了。我摸着玲儿给我留下的信物。这是找找到组织的关键,没有它,那么我此行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今我也决定了,做完这一切,不会再接触任何关于党的一切。

    我能找到的过往回忆就是在这般的困苦与迷茫中度过。明明连一年都没有的时间,但是给予我的印象极为深刻。

    “从今天起你得改个名字了。”

    男人抽着烟跟我说道。

    我摇头对他说:“我不想再做任何任务了。我放弃,这是玲儿的信物。给你们就是我最后的任务。”

    男人没有阻拦,看着我给过的怀表说:“嘶,看来好像并不行。”

    我皱眉吼道:“为什么?我不当共产党还不行吗?!”

    男人摇头,伸出怀表说:“组织上的命令很明确。有怀表的人,就是这个城,我党的领导者。”

    “这种事情,你们找任何人去做都可以。”

    “这不是谁要做就能做的。组织上的规定有自己的说法,怀表给了谁,谁就得接这个活。”

    我大笑道:“可笑至极,那我就是不接能怎样?!”

    男人叹气说:“那我们都得死。”

    我眯起眼睛看他,更直接来说是在瞪他道:“你在威胁我?”

    男人反而镇定的说:“不,我反倒是为子玲同志感到了惋惜。”

    “...”

    “因为我想,她应该一定愿意接受这个命令,或者是说更加向往这个任务。可是人死与生的天理不能违背。能改变的只有人的意志。”

    男人将怀表塞在我手里说:“我们并不着急一时需要这块表或者是任务的完成。应该是要好好想想,你是怎样看待子玲。还有党的。”

    我是怎样看待?

    我揣着怀表走出茶楼。我是怎样看待?...之后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的尤其疯癫尤其爽快。

    我千里赶来,花了自己家全部的积蓄,死了全部的亲人。我又是怎么看待你们?我的生,我的死,一切都是自己再努力的挣扎,没有你们我可能活的更好!

    男人追出来问道:“对了,我还没问清楚,子玲是走了吗?”

    我木然的点点头。

    “子玲...为什么死了?”

    “因为孩子。”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微微漏出了笑容?!就是一股温暖的笑容。

    “你这怎么?嘲笑我吗?”

    “啊?”男人错愕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感到了欣慰。”

    “欣慰?”

    “我总以为,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子玲同志是经受不住了这般的残酷。”他看着我,坚定的目光不曾撼动,“但是元老并非革命的渺茫让她失去了信心。这是一种作为母亲的自责...有包涵着母性的伟大。”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请你不用再跟我说废话。”

    我开始烦躁。他们一个个显得疯狂显得高大。父亲也好,子玲也好。都是这样,都这样的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清楚这件事情,但我相信你应该对我党有所了解。”

    我点头,轻笑道:“是的。你党弱小。你党不会顾及自己同胞的性命。你党在连连败退,甚至濒临瓦解!”

    男人点头。就只是轻轻的听我说话后轻轻的对我所说的给予肯定。

    “就是这样,才希望自己可以死去。不管是谁,在我党都要用着自己生命为了更多的同胞,为了这个国家。要死去。不留顾虑的死去。”

    “你们疯了,你们全疯了,都死去吧去吧,都死在这里。看看谁能拯救你们所说的同胞。”

    “还有你。还有怀表。还有更多的人。”

    他看着我手中的怀表微微叹气的说。

    “这已经是第四代主人了。每一个,都会死,都要让自己能够把怀表交给下一任而死去。”

    “那么还给你。”

    “你可以还给子玲。”

    我复杂的看着他。

    “去还给她吧,是她选择让你代替她前来到这里。现在如果你并不想接受,就还给她吧。”

    “你们怎么这样?!”

    “你又怎么这样!?”

    他突然怒吼:“子玲是为了孩子,她的愧疚作为人母,是个体让她无法承受。而她为了祖国将它交给你,你有为了什么而给我?你作为什么呢?一个懦弱的男人,你个背叛者?”

    背叛者?

    背叛?!

    我猛的回忆起这样的事情,现在抬头。发现书桌上的的油灯已经熄灭。即使有所谓的洋灯炮。但是与我而言还是喜欢这样微微的烛火带来的亮光。

    笔下的信纸写到一半。原来自己越来越不中用了。在写的途中就开始发昏。如果要是被晴儿知道,少不得又得嘲笑我。

    “老爷...”

    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我再次点燃煤油灯。发现是李宝。

    “既然只有你我两个人,还是正式的称呼罢。”

    灯亮了起来。衬托出李宝的不自在。他向前一步,抿嘴才吐出。

    “子敬同志。”

    我点头。

    李宝伏到桌子前,灯火找的他晦明晦暗。

    “子敬同志,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没有理会他,将毛笔抬起,磨墨,之后继续刚刚没有完成的信封。

    “子敬同志!”

    “李宝。”

    我从左手的抽屉里打开说:“现在帮我找一样东西。”

    李宝疑惑的走到我身边。我指着打开的抽屉继续边写边说:“去把里面一个银色质地的怀表找出来。”

    李宝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却继续写着信,如今,信封已经写完一半多了。

    “找出来了吗?”

    李宝没有办法只能照做。蹲**子进行翻找。

    “老...是这个吗?”

    我接过他找出来的东西。感到手心一阵的冰凉。没错,就是它,一个圆形巴掌大,银色的怀表。

    “明日中午,将这个给栾生。”

    “子敬同志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写完了。将没干的信纸再次折好迅速的塞在信封里。希望不会被粘上墨水。但是就算沾上也不妨碍观看。

    再次将信封递给他说:“明日一早把这个给蟹。在集合地点,切记不能暴露。”

    “老爷!”

    “听清楚了吗?”

    李宝咬牙。许久后才说:“知道了”...

    看着李宝再次隐没于黑暗,才发现如今的天空已经没有什么星星可以看见的了。我低头笑了笑,打算不再做任何事情。现在只想熄灯好好睡一觉。

    狗儿对我的怒吼,甚至是叫骂。仅仅这一次,就将我给说醒了。不难想想之后的日子里,狗儿跟栾生在一起将会创造更好的奇迹。

    但是...身为人而言,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与子玲一般....不行,不能在这想这样的事情。全部应该要有个解决的法子。这个事情终究应该有人来扛过去才对。

    栾生,找到那个泄露密电的人,就交给你了。

    “目标出现。”

    我惊住了,或者说是已经怔住了。

    我看见李子敬在跟一个人交谈,再离我不到几米远的地方。

    “乔队,乔队!”

    齐横暗声用力的叫着。但是如今我的脑海已经无法真正的运转。他真的就坐在那里!李子敬你到底在干什么?!

    “继续按照计划行动吧。”

    齐横对着身上的窃听器说道。

    我在下一秒就用手按住了他的窃听器。齐横复杂的看着我。

    “乔队,你在干什么。乔队!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下达命令!

    “杨涛呢?”

    齐横看着终于说话的我松了一口气说:“杨涛就在外面。乔队,我知道你现在还很震惊,但是如果是李子敬,那么这一切也是说的通的。”

    “怎么说的通?!明明是政府的人!李子敬根本不是!”

    “可是没有别人能引起注意了啊!李子敬身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组织!”

    “你放屁!”

    再怎么压着声音,齐横还是心惊胆战。一旦暴露,李子敬如果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的话很本就是划不来的!

    “乔队!你必须这样做!局座跟其他处长都看着呢!”

    我咬牙,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

    “乔队!”

    我看着李子敬笑着起身送着那个人,直到那人走出门口后,李子敬依然坐在桌边,是不是抿两口茶水。就像是在招摇着对每一个人说,来抓我吧!

    我狠下心来,附在窃听器上喊道:“逮捕计划开始!”

    “砰!”

    餐馆的两扇大门全部被踹开。杨涛一行人已经全部涌进了第一楼。甚至两个年轻的后生直接扑倒了李子敬!

    “别动!老实点!”

    被压在地上的李子敬脑袋上还被顶着枪。

    杨涛看向我明显也有着震惊。

    “怎么是...”

    齐横示意他不要在讲话。此时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李子敬笑着看我说:“果真是你。”

    我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但是还要强装镇定。因为我必须镇定!

    “送进局里。”

    全部收队,一共行动不花一个时辰,用人量不到两个队伍。而就这样逮捕了蟹,陈力夫已经笑的无法笼嘴。

    “李老爷!没想到竟然是李老爷!”

    李子敬虽然吧被人紧紧拴着两只胳膊但依旧笑着直视陈力夫说:“看来局座也很想念我。”

    “何止!”陈力夫已经是近乎高兴到另一种样态,“把他押到后院牢房,等待审讯!”

    刘青峰从背后走来关心我道:“没事吧?”

    我多开他的右手说:“刘队,你这样真的很恶心。请你不要一边去当一个有爱的长辈一边对我进行监视。”

    “我。”

    “我以后会尽量躲着您的,您请放心,我乔丘必定会让你不再相见。”

    我转身,几乎快步想要走出大门。

    “做的不错栾生。”

    我扭头,发现是齐和民。

    我笑着说道:“齐组长,终于肯出来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和民笑着讲,在慢慢扶到我耳边说:“而是你,逮捕李家掌柜第一人,你以后在城里寸步难行不是吗?”

    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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