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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子玲去世之后,我近乎偏执的这样想着,每日的时光就是赶车,休息以及臆想。臆想到听到晴儿的哭声我才会回过神来。
孩子被饿哭的声音像极了一个铁锤砸在我的胸口,我却要闷下一口血来用着钱向临街人来乞讨奶水。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找回自己的勇气不去寻短见。这种夹缝中的生死度日如年。
钱。是要藏的。塞在裆部,倒钩在车底。甚至是塞在晴儿襁褓的夹缝中。所谓的车,也就是一匹马挂着带轮子的光板。有时坐着一天,因为时间过长,屁股就会发出恶臭、流脓。这些我都能自己容忍,但是对于晴儿,我根本忙不过来。
裹着的棉布浸湿后反着包住,没等外面干里面有再次拉了不少。而我身上藏了钱,抱着时时乱动的晴儿根本不大方便去赶马车。整整一天为了御寒只能塞在这样肮脏的布中,夜里揭开,我才发现她的大腿内侧已经水中,皮都胀了整整一层…我只好抱着她,模仿着玲儿的动作木然的摇着她。
“给点奶水吧…”
“给点吃的吧…“
“给点水喝…“
我开始凌乱,复杂。我甚至会出现幻觉,行至一半就会看见玲儿在不远的路口等我,我驱车过去,竟然不过是个路标…
我的身边黄沙漫漫,能见到的只有几个还在赶路背着自己孩子或者死去的亲人。茫然的向前走,逢着人就会问到达城里还有多久?时刻都希望走的下一步就能看见高大的城墙以及城门。
晴儿会哭,会闹,会说话。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这种咿呀,反而成为了我臆想与玲儿生活的未来。
终于,摆脱了前线,开始向着后方继续前进,时而还能看见小镇以及城池。我也能看见闹市。精打细算的买着东西。这里不是我要到的城,我还要继续出发。
晴儿已经可以自己爬行了。我也不用再担心关于尿布的问题,只要买几个条开档的裤子就好。甚至会发出几个能听懂的音。我就开始教她母亲的名字,一直教,一直教…
“官人,行行好,行行好,把孩子留下吧…留下吧…“
我的两臂被人抓住,焊死。有着千斤的重量。
“行行好,行行好!孩子,给你。孩子…还小,要活着啊…“
母亲的头已经磕烂了,皮下的肉翻出鲜红。在满是沙石的地里磕出了“咚咚”声。当然还沾着身边丈夫淌出来的血。
土匪在前面,我们一行人已经被拦下。
““都说好了!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家当!女人!首饰!”
母亲还在低语,朝着土匪,朝着土匪身后的我。不断的磕,一直磕。
“咚…咚…咚…”
我已经给了钱,足够让土匪吃一大惊的钱。
“求求..求求…”
女人再疯了似的加快速度磕着头。土匪不耐烦的走到她面前,起手一刀之后。
咚!
女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一女人突然喊道:“老爷你看,你看,金镯子,我的全部家当。”
“嗯~”土匪看着女人的手腕笑着,“人也带走给弟兄们开开荤!”
不少土匪向着女人围了过去。我急忙从其中抽出站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母亲的头颅发怔。
“不要…不要!啊!”
在狂笑以及尖叫中我将女孩的头板正将她放到车板上架起马车。
我没有做任何对得起那位母亲的事。因为到死,她都没有看见希望……
这是我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党最黑暗的时刻。
大肆的屠杀再没坐城里上演,每次的革命都会再报纸上传来国民党的喜讯…
黑暗,使我看不到光,也没有让其他人看到…
我本深信来到了中国人的地方至少还能看见光明。但是黄沙里依旧伴着行尸走肉的人民。军阀、土匪、饥荒、天灾…依旧是满目疮痍。
这个女孩的到来至少能让我省下心来专心赶路。她的脑子极好,教了几遍的算术就可以大致的算好今天的花费。车底下仅剩的钱也有她来打理。
“当个算账先生一定是极好的。”
女孩疑惑的看着我。想来,她必定无法相信这样算着数就可以挣钱。
“叫什么?”
“狗儿。”
女孩没有把脸洗干净过。直到有一次我专门找了澡堂给晴儿与女孩洗澡时才发现,其实怎么看这个叫狗儿的女孩长的是灵动的。打补丁的脏衣根本掩盖不住她肌肤的乳白与光洁。只是那个眼睛…
那双眼睛,在看着她母亲死死盯着我的时候,就没有再变过。
“她的母亲呢?”
狗儿抱着晴儿这样问我。看的我发怵。
“死了。”
“嗯…”我看见抱着晴儿的双手更加紧了紧,”你不是很有钱吗?”
“原本还有一个孩子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就脱口而出。一路走来,黄沙封住的嘴已经干瘪到无法舔舐湿润。眼角无法挤出眼泪,嗓子失去了原本的声音。我想,这个孩子至少可以改变自己的眼睛给我一丝安慰。
“嗯…”
我看向她,果然,我也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表情。
快到城里了。我摸着玲儿给我留下的信物。这是找找到组织的关键,没有它,那么我此行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今我也决定了,做完这一切,不会再接触任何关于党的一切。
我能找到的过往回忆就是在这般的困苦与迷茫中度过。明明连一年都没有的时间,但是给予我的印象极为深刻。
“从今天起你得改个名字了。”
男人抽着烟跟我说道。
我摇头对他说:“我不想再做任何任务了。我放弃,这是玲儿的信物。给你们就是我最后的任务。”
男人没有阻拦,看着我给过的怀表说:“嘶,看来好像并不行。”
我皱眉吼道:“为什么?我不当共产党还不行吗?!”
男人摇头,伸出怀表说:“组织上的命令很明确。有怀表的人,就是这个城,我党的领导者。”
“这种事情,你们找任何人去做都可以。”
“这不是谁要做就能做的。组织上的规定有自己的说法,怀表给了谁,谁就得接这个活。”
我大笑道:“可笑至极,那我就是不接能怎样?!”
男人叹气说:“那我们都得死。”
我眯起眼睛看他,更直接来说是在瞪他道:“你在威胁我?”
男人反而镇定的说:“不,我反倒是为子玲同志感到了惋惜。”
“...”
“因为我想,她应该一定愿意接受这个命令,或者是说更加向往这个任务。可是人死与生的天理不能违背。能改变的只有人的意志。”
男人将怀表塞在我手里说:“我们并不着急一时需要这块表或者是任务的完成。应该是要好好想想,你是怎样看待子玲。还有党的。”
我是怎样看待?
我揣着怀表走出茶楼。我是怎样看待?...之后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的尤其疯癫尤其爽快。
我千里赶来,花了自己家全部的积蓄,死了全部的亲人。我又是怎么看待你们?我的生,我的死,一切都是自己再努力的挣扎,没有你们我可能活的更好!
男人追出来问道:“对了,我还没问清楚,子玲是走了吗?”
我木然的点点头。
“子玲...为什么死了?”
“因为孩子。”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微微漏出了笑容?!就是一股温暖的笑容。
“你这怎么?嘲笑我吗?”
“啊?”男人错愕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感到了欣慰。”
“欣慰?”
“我总以为,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子玲同志是经受不住了这般的残酷。”他看着我,坚定的目光不曾撼动,“但是元老并非革命的渺茫让她失去了信心。这是一种作为母亲的自责...有包涵着母性的伟大。”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请你不用再跟我说废话。”
我开始烦躁。他们一个个显得疯狂显得高大。父亲也好,子玲也好。都是这样,都这样的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清楚这件事情,但我相信你应该对我党有所了解。”
我点头,轻笑道:“是的。你党弱小。你党不会顾及自己同胞的性命。你党在连连败退,甚至濒临瓦解!”
男人点头。就只是轻轻的听我说话后轻轻的对我所说的给予肯定。
“就是这样,才希望自己可以死去。不管是谁,在我党都要用着自己生命为了更多的同胞,为了这个国家。要死去。不留顾虑的死去。”
“你们疯了,你们全疯了,都死去吧去吧,都死在这里。看看谁能拯救你们所说的同胞。”
“还有你。还有怀表。还有更多的人。”
他看着我手中的怀表微微叹气的说。
“这已经是第四代主人了。每一个,都会死,都要让自己能够把怀表交给下一任而死去。”
“那么还给你。”
“你可以还给子玲。”
我复杂的看着他。
“去还给她吧,是她选择让你代替她前来到这里。现在如果你并不想接受,就还给她吧。”
“你们怎么这样?!”
“你又怎么这样!?”
他突然怒吼:“子玲是为了孩子,她的愧疚作为人母,是个体让她无法承受。而她为了祖国将它交给你,你有为了什么而给我?你作为什么呢?一个懦弱的男人,你个背叛者?”
背叛者?
背叛?!
我猛的回忆起这样的事情,现在抬头。发现书桌上的的油灯已经熄灭。即使有所谓的洋灯炮。但是与我而言还是喜欢这样微微的烛火带来的亮光。
笔下的信纸写到一半。原来自己越来越不中用了。在写的途中就开始发昏。如果要是被晴儿知道,少不得又得嘲笑我。
“老爷...”
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我再次点燃煤油灯。发现是李宝。
“既然只有你我两个人,还是正式的称呼罢。”
灯亮了起来。衬托出李宝的不自在。他向前一步,抿嘴才吐出。
“子敬同志。”
我点头。
李宝伏到桌子前,灯火找的他晦明晦暗。
“子敬同志,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没有理会他,将毛笔抬起,磨墨,之后继续刚刚没有完成的信封。
“子敬同志!”
“李宝。”
我从左手的抽屉里打开说:“现在帮我找一样东西。”
李宝疑惑的走到我身边。我指着打开的抽屉继续边写边说:“去把里面一个银色质地的怀表找出来。”
李宝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却继续写着信,如今,信封已经写完一半多了。
“找出来了吗?”
李宝没有办法只能照做。蹲**子进行翻找。
“老...是这个吗?”
我接过他找出来的东西。感到手心一阵的冰凉。没错,就是它,一个圆形巴掌大,银色的怀表。
“明日中午,将这个给栾生。”
“子敬同志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写完了。将没干的信纸再次折好迅速的塞在信封里。希望不会被粘上墨水。但是就算沾上也不妨碍观看。
再次将信封递给他说:“明日一早把这个给蟹。在集合地点,切记不能暴露。”
“老爷!”
“听清楚了吗?”
李宝咬牙。许久后才说:“知道了”...
看着李宝再次隐没于黑暗,才发现如今的天空已经没有什么星星可以看见的了。我低头笑了笑,打算不再做任何事情。现在只想熄灯好好睡一觉。
狗儿对我的怒吼,甚至是叫骂。仅仅这一次,就将我给说醒了。不难想想之后的日子里,狗儿跟栾生在一起将会创造更好的奇迹。
但是...身为人而言,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与子玲一般....不行,不能在这想这样的事情。全部应该要有个解决的法子。这个事情终究应该有人来扛过去才对。
栾生,找到那个泄露密电的人,就交给你了。
“目标出现。”
我惊住了,或者说是已经怔住了。
我看见李子敬在跟一个人交谈,再离我不到几米远的地方。
“乔队,乔队!”
齐横暗声用力的叫着。但是如今我的脑海已经无法真正的运转。他真的就坐在那里!李子敬你到底在干什么?!
“继续按照计划行动吧。”
齐横对着身上的窃听器说道。
我在下一秒就用手按住了他的窃听器。齐横复杂的看着我。
“乔队,你在干什么。乔队!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下达命令!
“杨涛呢?”
齐横看着终于说话的我松了一口气说:“杨涛就在外面。乔队,我知道你现在还很震惊,但是如果是李子敬,那么这一切也是说的通的。”
“怎么说的通?!明明是政府的人!李子敬根本不是!”
“可是没有别人能引起注意了啊!李子敬身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组织!”
“你放屁!”
再怎么压着声音,齐横还是心惊胆战。一旦暴露,李子敬如果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的话很本就是划不来的!
“乔队!你必须这样做!局座跟其他处长都看着呢!”
我咬牙,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
“乔队!”
我看着李子敬笑着起身送着那个人,直到那人走出门口后,李子敬依然坐在桌边,是不是抿两口茶水。就像是在招摇着对每一个人说,来抓我吧!
我狠下心来,附在窃听器上喊道:“逮捕计划开始!”
“砰!”
餐馆的两扇大门全部被踹开。杨涛一行人已经全部涌进了第一楼。甚至两个年轻的后生直接扑倒了李子敬!
“别动!老实点!”
被压在地上的李子敬脑袋上还被顶着枪。
杨涛看向我明显也有着震惊。
“怎么是...”
齐横示意他不要在讲话。此时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李子敬笑着看我说:“果真是你。”
我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但是还要强装镇定。因为我必须镇定!
“送进局里。”
全部收队,一共行动不花一个时辰,用人量不到两个队伍。而就这样逮捕了蟹,陈力夫已经笑的无法笼嘴。
“李老爷!没想到竟然是李老爷!”
李子敬虽然吧被人紧紧拴着两只胳膊但依旧笑着直视陈力夫说:“看来局座也很想念我。”
“何止!”陈力夫已经是近乎高兴到另一种样态,“把他押到后院牢房,等待审讯!”
刘青峰从背后走来关心我道:“没事吧?”
我多开他的右手说:“刘队,你这样真的很恶心。请你不要一边去当一个有爱的长辈一边对我进行监视。”
“我。”
“我以后会尽量躲着您的,您请放心,我乔丘必定会让你不再相见。”
我转身,几乎快步想要走出大门。
“做的不错栾生。”
我扭头,发现是齐和民。
我笑着说道:“齐组长,终于肯出来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齐和民笑着讲,在慢慢扶到我耳边说:“而是你,逮捕李家掌柜第一人,你以后在城里寸步难行不是吗?”
原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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