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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山石比竹子要难画许多，等诸葛先生教完，时间已经不够像上次一样在课堂上点评的了。
于是这一堂课的安排便是学生自己照着诸葛先生的示范画，下课时再上交自己的画作作为课堂作业。
月明用盏茶的时间复制了诸葛先生的画作，然后随意加了几笔不疼不痒、画蛇添足的小动物，把笔往砚台上一撂，便撑着脑袋入睡了。
世界如同一滴沉入水中的浓墨，丝丝晕染，缕缕弥散，月明感觉自己一阵头重脚轻，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已经被鲜血染得斑驳的白袍，一双玉足**着立在云上，一滴滴鲜血顺着她身上轻柔的衣袍缓缓滴落，将纯白的云浸染得血红一片。
哦，现在她已经没有尾巴了。
“狐妖月明，束手就擒吧。”面前一道冷冷的声音凭空响起。
一道幽紫色的光芒在月明眼前闪过，来人乌发高束，头戴灵玉发冠，一身冷银幽紫色相间的紧身衣袍，领口处还盘着一条青色的小蛇，正丝丝地冲月明吐着信子，一对蛇眼中威胁意味十足地盯着月明。
“整天妖呀妖的叫，我要真是个小妖，能上的来你们天界吗？”月明冷笑着说道。
男人面无表情，丝毫不理会月明的话，“天后娘娘的鉴妖宝镜，断不会出错。交代出魔界花的藏匿之处，随本神回天界自首，本神饶你一命。”
“北原，你可真虚伪。”月明看着这一身正气凛然的人，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先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魔界花，什么藏匿地点的，根本无从谈什么自首。就算我真的自首了，把魔界花给你找出来了，你能保我不死？”
整个天界的人都认她是妖，认她为魔界派来混入天界意图不轨的奸细，她若真是认了罪，还能保住性命的？
她还没认罪呢，天界那些老东西就已经对她喊打喊杀，都想让她从天星台上跳下去魂飞魄散了，就凭北原一个四方武神，还说什么只要自首就能放她生路？
真是好笑。
北原一双浓眉微皱。
他确实无从保证月明的性命。
但若她是只妖，那即便是下天星台魂飞魄散，那不也是死得其所？
“捉拿你乃本神所受之命，保卫天界四方周全亦是本神职责。”北原皱着眉，看着眼前纤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的柔弱女子，“将你身后的人供出来，本神定然以自身神祗为你求情。”
她身后？
有谁呢。
月明笑着，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
除了一望无际的澄蓝天空，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无垠云海。
“你既然一口咬定我就是那个魔界派来作恶的人，不如就在这里把我杀了，拿着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吧。”月明回过头，浅笑着轻声说道。
北原眉头越皱越紧，“你就这么想死？”
“不然呢，被你带回去折磨一番，最后再在众仙眼前当众杀了我吗？”月明轻轻地叹了口气，“若你问我是不是那个坏人，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只会告诉你不是。你既然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向你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与其这样僵局到地老天荒，那不如我卖你一个人情，把命给你吧。”
北原手里的冰凌弓颤了颤。
似乎是想出手，却又被什么束缚着，下不了手。
“既然是奉命行事，便不要再犹豫了，利落点出手吧。我若能剩下一魂一魄下了九泉，不会怨你。”月明说完，身子一歪，便往旁边跌坐了下去，虽然抬手撑了一下，但是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一下差点没有支撑住，歪倒在地坚持了半天才直起身来。
北原见她摔倒，上前两步便想要扶她，可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身份，而自己又是来做什么的。
他生生地制住了步伐，皱眉看月明歪坐在一瘫被血染红的云中，平日里绝美的容颜此刻有些病态的苍白。
月明就这么歪歪地坐在原地，向来精明狡黠的狐狸眼中思绪全无，空洞淡然地瞧着他。
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浸染，身下的云也是血红一片，让北原看着忽然有种错觉，似乎她不是那个危害天界、作恶多端的女妖，而是一个坐在彼岸花田中的普通女子。
她美得惊心动魄，就连妖颜魅惑的彼岸花也只能成为她的陪衬，而掩盖不了她的绝艳半分。
她静静地坐在这里，受了一身的伤，看淡了一切，平静而淡薄。
她……真的在等他取走她的性命。
北原握紧了手上的冰凌弓，将弓弦拉至最满，玄冰凝成的箭矢直直地对准月明的心脏。
最善弓箭的四方武神，就连对抗魔界大将都不曾退缩的北原，此刻竟然连拉弓的手都在颤抖。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月明就是那只心怀不轨的妖，自从她来了天界之后，天界便屡屡发生动荡。
捉拿她为天界铲除祸害，本就是自己身为一方武神的职责所在。
既然她已经放弃了抵抗，自己在这里一箭穿心将她杀死，天经地义。
可为什么，他就是下不了手？
她这般单薄柔弱的一个女子，连他的一招一式都抗不下来。
她真的是意图掀翻整个天界的妖孽吗？
……
“既然你不肯招认，那我便遵从你的意愿，将你在此就地正法。”北原开口道，“你若还有什么遗言，可以告诉我。我必当替你转达。”
她在青龙处住了数年，又与朱雀、白虎走得颇近，与自己虽然算不得多亲近，但也是和平共处。
如今临了，应当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吧。
月明脑子里一片空荡，胸口间一阵悲怆。
她的遗言？
月明殷红的樱唇一勾，“我只希望，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你们任何人。”
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见。
好狠的一句话……
北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胸口似乎痛了痛。
“若事情查明后是我错怪了你，我愿自毁神祗向你赎罪。”
北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妖孽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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