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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乐小脸扭作一团，数天未曾进食再加上愈渐消沉的意识让她一度眼前发昏。
“呵，你是跪还是不跪。”
于非恨恨地盯着沈胤，接着挑衅一般伸出舌尖舔舐了下程锦乐的脖颈。“你这女人滋味还不错，怪不得老子听说哪怕她已然不洁你也要她。要换成老子......约亦会将这小娘们弄来，夜夜享用。”
沈胤的面色兀地沉了下去。
此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铁骑声。程锦乐站在高处，瞧见了身着藏青色锦衣的曹言。许久未曾见过他，那人瞧着似乎比以往更加沉稳了许多。
他策马而来，臂弯下携着一幼童。
程锦乐明显感受到桎梏着她的男人呼吸在那一瞬间便开始紊乱了，由此隐约猜到了那孩子是何来历。
曹言下马，一手拎着那孩子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般拎在手里，大步而来。
他在众人齐齐投去的目光下走向沈胤然后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抓着那孩子一步步走向高台。
“你以为这三日我等便只是在寻找皇后娘娘？”他轻蔑地勾起唇角，“你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了皇后娘娘，换回这个小丫头，然后以死谢罪。要么便看着本将如何将这小娃娃的皮肉一点点刮下来喂狗。”
于非扯了扯嘴角桀桀笑道，“随你，老子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娃娃，你杀了便杀了，关老子什么事。”
“呵，既然如此。”
曹言冷笑一声，拿出匕首便要对着那小姑娘的脸上划去。
眼瞧着于非开始动摇了，他略微松了松抓着程锦乐的手便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在此时，一只飞箭从人群中窜出一击便穿过了小女孩的心脏。可怜那孩子，还在昏迷之中便如此当场丧命。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沈胤。他提着剑飞身一跃至刑台之上，他知道那个小丫头是他唯一能拿来换回程锦乐的筹码，如今那人没了性命，那于非便再无了顾忌。
程锦乐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视若无睹，半阖着酸涩沉重的眼凝望着飞奔向她的沈胤。一时间，整个世界仿佛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她，朝她伸出了手。
程锦乐不由在想，若是当年在悬崖边，他亦能如此奔向她，哪怕只是一个带着一丝丝担忧的眼神，或许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畏惧他的冷血无情，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却偏偏忍不住陷入他偶尔的温柔。
她总是那么容易被哄骗，以至于让自己陷入这般死局。
似乎有什么在从她的身体里流失......
于非像一条疯狗一般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冲向已然了无生息的小女孩。他将她仍旧温温的尸体抱在怀里，悲恸地嘶吼，“落雁！我的落雁！哥哥对不起你啊，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啊啊啊啊......”
曹言深深地凝了眼不远处的二人，默默派人将于非押走。
程锦乐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很多，她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掀起眼帘望着正抱着她疯了一般往医馆跑的沈胤。
“程锦乐！你要是敢死，我就把祁珩挖出来喂狗！”
沈胤这辈子从没像如今这般感受过恐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冲进医馆，急迫地喊，“大夫呢！快叫大夫！要是朕的锦乐有什么事，朕便拿整个故城给她陪葬！”
程锦乐张了张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住他的手。她的喉咙好痛好痛，像是被千万细针扎着一般。
沈胤瞧出她有话要讲，便俯下身凑近了些
“你......你不是......皇陵，已经毁了他的尸身.......”
她每说一句话，口中的鲜血便涌出一分，沈胤无措地捂着她涓涓流血的脖子，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没有......我没有、那是白若霜的尸体，不是祁珩。锦乐，我求你......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恨我杀了祁珩，我可以以死谢罪，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别死......”
程锦乐莞尔一笑，抬起沾满血迹的手去擦拭他面颊的泪。她瞧见了他身后抱着药箱急急忙忙过来的大夫，朝他摇了摇头。
“没、没用的......我自己就是大夫，能不能救，心里比、比谁都清楚。”
“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
沈胤回头怒视着那傻站在后面的大夫怒喝，“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滚过来！”
“是是是。”大夫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哆嗦着跪下身取出银针为程锦乐止血。
他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顿时那布满老态的手更抖了两分。
“这、这......这姑娘身中剧毒，再加上这伤口，恐怕是回天无力了......”
沈胤抓起地上的剑指着他，“救不活你便陪葬！”
“这位老爷，我、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啊，令夫人这般情况，就算是当年的神医再世也难挽救啊！”大夫一行人闻言，齐齐跪伏在地。
他们在这行医数年，自是能一眼瞧出眼前这人身份不一般。尤其近日故城之中四处传言宫中那二位至此，尤其那女子明明容貌瞧着也才二十出头风华正茂，却是满头的白发，如此二人身份便更是不难猜了。
沈胤一把推开他，跪在程锦乐身旁，“锦乐，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救你自己对不对？我求求你，你别离开我......锦乐。”
程锦乐脖子上的血止住了大半，她也知道无济于事。
“你、你既夺了这江山，成了它的主人，就该、该好好做你的皇帝。”
刚说出口，她便愣住了。
程锦乐本想着怂恿他屠了这故城，死后也被万人唾骂，但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却成了劝诫他做一位好皇帝。
沈胤沉默不语，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肩，面颊上不断有凉凉的泪珠砸到她的脸上。
“沈、沈降安，你这辈子欠了我的，我不原谅你。下辈子，再慢慢还......”
她说完，轻轻地笑了笑。
解脱，终于不必背负着那无穷尽的愧疚苟活着了......
过了许久许久，沈胤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将依然了无生息的女人抱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医馆。
左近不敢靠近，只得远远望着，他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若是他去查了那两个框，她说不准就不会死。
“狗皇帝！今日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是于非的下属，他们早已经被于非那翻杀了沈胤就能坐拥江山的话蛊惑，无尽的财富与权势在眼前，谁能不心动？那皇后都杀了，这狗皇帝要想杀定也是不难！
沈胤置若罔闻，双眸空洞无焦距，只抱着程锦乐一步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街上早已经没了普通百姓的影子，有的只是身着素衣如人海般的反贼。
左近率先提着长剑将二人挡在身后，紧接着，躲在暗处的精兵纷纷越了出来形成了一道人墙。
“一个不留。”
他冷着声下令说完，便已然率先冲入了反贼之中。
那领头的甚至还未来得及作甚反应，便被一飞来的长剑刺穿了喉咙当场毙命。
左近面无表情地将剑拔出来，转身投入厮杀之中。
痛苦的嘶喊声以及兵刃相碰的刺耳响彻半个故城，沈胤丝毫不在意，抱着程锦乐一步步走向城门口，然后驾马带着她奔向他们的家。
她说她想寻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他记得，也早已派人安排妥当。
“夫人，咱们这就回家。”
两日后，左近处理妥当了故城的那群反贼来到沈胤所处的山间。
“大人，皇上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方公公拦住他，温声道。
他微微颔首，抬头望去。沈胤命人在故城的名山之上建了一简单的木屋，院子内百花盛开，满园春色。
他换上了一袭白衣，揽着红衣的程锦乐坐在花丛之间，清言浅笑，仿佛那人从未离去一般。
“乐儿，我还是觉得你穿红色最好看。衬得你美艳，就像蔷薇一样。”
沈胤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一手揽着程锦乐的肩，一手端着一盘晶莹的葡萄。
“我听说公冶良珏在发现程宣死了之后便殉情了，他放弃了一切去追随你的兄长......”
他说完沉默了半晌，问，“程大夫觉得你丢下我了，我能活多久？”
怀里的人儿一声不响，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胤侧首低眸凝望着她，她的唇色依旧那般红润，泛着点点光泽，就像以往她身子好时那般。
“我这辈子欠你的，你说让我下辈子还。但我这人平生最是受不了自己负债，你且慢些走，不然找不着你，我上哪还去？”
说完，他慢慢躺了下去，让程锦乐的脑袋枕在他的心口。
沈胤望着那湛蓝的天，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往。他缓缓闭上双眼，喃喃道，“先生让你临摹的画你是不是还没画完？真不让我省心啊......”
说完，他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来还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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