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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嗯，嵇星河应当也是亲眼目睹过那一幕，而我只是听我父亲描述过。”
\t慕长风沉声道：“什么样的一幕？”
\t“灭世之景。”轩辕凌神情肃穆。
闭上眼，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t“那时我们正在大陆南端迎击魔族大军，利用阵法观测到从南溟大陆北部倾压而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黑雾。天空如同被一分为二，一半是正午明亮的天色，另一半如子夜般黑暗。”
\t“阵阵阴风嘶吼，幽暗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浓得让人窒息，即便是我，心中也不免升起一股寒气。然而这只是第一波进攻，如果抵挡不住，身后的家园不日便会沦为生灵涂炭的焦土。所以，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玄器，铺展开玄力，阵法轰鸣闪耀着，等待着它们登陆的那一刻。”
\t“然而下一刻，异变横生。”\t
\t“南溟上空的黑暗像是被利爪撕破一个缺口，重新漏下一道巨大的光柱，接着又有无数光斑穿透那些黑雾，照在粼粼海面上。在那些黑雾之上浓密异常的云层中，隐约显出一条绵延数千里的浩瀚身躯。”
\t“顷刻间，整片海域上方的天空都昏暗下来，无数条巨蟒般的天雷在阴暗欲滴的云层中滚动着，散发出无比骇人的威势和震耳欲聋的隆隆雷鸣声。”
\t“之后，那位云层之上的存在出手了，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t“那一瞬间，刺目的光芒盈满天空，那一击如同苍穹坠落塌陷，撕碎了南溟上空的云层，远处的沧海翻腾起万丈巨浪，玄力的余波荡到千里之外，无数严阵以待的战士的身躯被直接吹散成血雾，阵法崩碎，即便是我，也受了不小的内伤。”
\t“一击之下，黑雾尽数驱散，晴空万里无云，天地重归死寂。”
\t“在魔族的第二波进攻到来之前，我们登上南溟大陆，才发现整个大陆足足下沉了三丈之多，先前的巍峨山川被夷为平地，波澜壮阔的江河湖泊都被那一击蒸干，只留下熔岩黑土般满目疮痍的大地，生灵尽灭。”
\t“那天以后，南溟就变成了南冥。”
\t慕长风听着叙述，脑海中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壮阔场景。
\t究竟是何等神通，才能令日月失辉、天地易形？
\t轩辕凌也沉浸在回忆中久久不能平息，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t“那日后，人族便有了关于‘龙’的传说。”
\t看着慕长风如同被荡魂摄魄的神情，轩辕凌又添了一把火：
\t“三天前，我还亲自目睹过一位极为可怕的存在。”
\t慕长风麻木地看向他，弱弱道：“如何？”
\t“那一刻，我只觉得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浩瀚无际的宇宙，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t慕长风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有些艰难地问道：“所以......人、妖之战，也是因为有其他力量介入，人族才得以幸免的么？”
\t轩辕凌略微沉吟道：
\t“不好说，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t“什么？”
\t“如果妖族那时继续进攻，不出十年，中州必然沦陷。”
\t慕长风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密室低矮漆黑的屋顶。
\t狭窄的空间此刻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如同笼中之鸟，又如井底之蛙。
\t他无力地扶着额角，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来，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t“既然如此，激进派的复仇目标岂不是遥遥无期，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t“不是对我。”轩辕凌更正道：“是对整个人族。”
\t“那么，对人族何益？”
\t轩辕凌淡淡一笑道：
\t“对于整个人族而言，既要有脚踏实地、专注于当下的保守派，也少不了仰望星空、摩拳擦掌的激进派。保守派维稳大局，谋求人族的存续；而激进派则是代表了人族的希望与梦想，二者都是不可或缺的。”
\t“对了，说到这个，自然国也是一个超然存在，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t慕长风回忆了一下道：“就是那个‘神秘莫测，有国无疆’的自然国？”
\t“正是，我巡游人族南部时碰巧遇到过一位来自那里的隐士高人，他告诉我许多当时超越我认知的东西，还送给我一本书和一句话，那本书叫《无为自然》，那句话是：‘治大国若烹小鲜’。”
\t慕长风不解，“什么意思？”
\t“大概就是说治理国家就像烹饪小菜一样，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频繁妄动。”
\t“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只负责在背后小小地协调一下各方势力，进行一些潜移默化的修正，而不会伤筋动骨、强作妄为。”
\t慕长风茫然道：“您是在和我探讨治理人族之道？”
\t“哈哈哈。”轩辕凌尴尬一笑道：“确实，好像扯远了。”
\t慕长风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t“那个......再回到希望上面。对于中州而言，你或许就是帮助玄修突破通玄境，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轩辕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t慕长风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t还没有完成帮助剑修突破剑意的使命呢，这会儿又变成所有玄修的希望了，虽然好像也不冲突......不过这任务量也太大了吧，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呢！
\t轩辕凌看着他一脸吃瘪的表情，暗自有些同甘共苦、幸灾乐祸的感觉，表面上却平静道：
\t“你师尊、皇甫辰还有我，我们都知晓一些通玄之上的真相，也为突破通玄境做了不少尝试，付出了大量心血。”
\t他神情一黯，继续说道：
\t“你师尊是我们三个之中最先有所进展的，可为了突破那道界限，他强行压缩剑气，遭受了极为可怕的反噬，最终也没能跨过去，不到九百岁就仙逝了，只活了正常通玄者五分之一的寿命。”
\t他深深看向慕长风，目光微动道：
\t“不过看你那日施放的招式，比他当初更加完善，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那招好像叫......‘剑域’，是么？！”
\t慕长风星眸微润，笑着点了点头。
\t轩辕凌露出怀念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回忆道：
\t“我还记得他当年一边吐血一边展开剑域，神情却是那般欣喜若狂，那张永葆青春的脸上，笑容如孩童一般烂漫。”
\t“那日傍晚，他突然找到我，腰间已没了那把从不离身的赤子剑，只带了一大壶酒。他说自己时日无多，打算归赴剑冢，那之前要与我痛饮一场。那晚我们喝过最后一顿酒，他醉后胡言乱语，自顾自地说着些乱七八糟对不住谁之类的话，我早已不省人事，再次醒来时，世间已少了一位故友。”
\t轩辕凌轻轻拍了拍慕长风的肩膀，继续说道：
\t“你师尊是我此生最敬佩的人之一，剑心通明，至死澄澈。你可愿继承‘剑圣’之名，为他的封号在这世间再添一笔？”
\t慕长风星眸闪动，半晌后，沉稳道：“敬受命。”
\t轩辕凌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三日后，人皇殿，为剑圣封疆！”
\t慕长风一时间也意气风发，与轩辕凌把着茶盏彻夜长谈。
\t临了，他起身行礼，又想起什么，随口发问：
\t“话说以您二人通玄境的修为，真的会喝醉么？”
\t轩辕凌看了他半晌，笑道：
\t“真的。”
\t慕长风点点头，转身离去。
\t在他身后，轩辕凌盯着墙面铜盏中晃动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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