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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玄度冷冷看他一眼并不言语，薄唇轻抿着，俊逸的面容上透出些不耐。
“皇兄，琳琅我想起王府里还有些事务，玄祁先走一步。”他这三皇兄的性子向来如此，平常也不搭理他。可今日苏琳琅却有些怪。萧玄祁心里盘算着，说罢行云流水地收了扇子，走了出去。
见恨的人离开，苏琳琅悄悄舒出一口气，紧捏着的拳头也放开了，掌心被尖尖的指甲死命掐着，留下许多白月牙似的印子。
“王爷，您，您需要些什么？”她察觉到自己一直瞧着他有些不妥，别开眼睛，小声询问萧玄度。
见琳琅低头摆弄首饰，萧玄度随意扫了一眼，点上柜子里的一支梅花簪：“这簪子本王要了。”不等苏琳琅反应过来，他解下腰间玉佩放于柜上道：“本王今日未带银两，先拿此玉佩典当，不知可否？”
玉佩光滑无暇，没有任何雕饰，一看便是极为名贵的玉种。苏琳琅瞧着玉佩一时失神，在萧玄度眼里看来便是不愿。
“好，就依瑞王所说，先拿此物典压。”正当萧玄度在心里叹息，苏琳琅笑意盈盈地拿过了玉佩。
这玉佩，本该出现在她的及笄礼上，是萧玄度赠予的及笄礼。这一世，它竟提前出现。
萧玄度瞧着苏琳琅一双千娇百媚的桃花眼笑成两弯小月亮，面颊上也出现可爱的酒窝，周身沉郁的气势顿时解开，万年含冰的面上也展露出一丝笑意。
就连琳琅头上一株随风飘摇的小呆毛都变地可爱起来。
努力控制住想去按呆毛的手，瑞王不自然地咳嗽几声。
掌柜很快包好首饰，递到后面的侍卫手上。
世人都惧怕这脾性阴晴不定的瑞王，苏琳琅却忍不住抬眼去瞧这“凶神恶煞”的人。看起来是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容貌虽俊逸，但眼神能吓退一众京城女子。
苏琳琅看着萧玄度出了玲珑阁，背影高大挺拔，却带有一点孤寂的意味。前世他因心爱之人嫁与他人而自请缨去了极北之地，五年都不曾回到京城。
虽然这位冷面王爷喜欢的是苏挽玉，可他毕竟不曾刁难于她。萧玄度甚至都不会知道她是谁。
拿了首饰，苏琳琅脑中一片杂乱，没有心思再去看账本，上了马车小憩。玉露糕清甜的味道弥散开来，和马车中点着的熏香混在一处，并不难闻。
苏琳琅出嫁前闻的最多的便是这味儿，进了麟王府后却是再也没尝过玉露糕的一点碎末末。冬天用的碳是最下等的，一烧起来，满屋子的呛人黑气。
“小姐，到了。”素尘轻声唤了唤苏琳琅，搀扶着她进了相府。
走在鹅卵石道上，苏琳琅慢下步子，抬眼望着整个相府花园。此时园中依旧是花红柳绿，亭台楼阁，时不时有丫鬟小厮经过。
她细细瞧着一旁盛开着的魏紫牡丹，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这是母亲最爱的花，自父亲娶了莫姨娘，她便不再打理，不知怎么的，却长得越来越好。
出嫁后便再也没见过母亲，就连母亲的最后的消息也是苏挽玉踩着她的脸告诉她的。苏琳琅伸出手抚摸着牡丹柔嫩的花瓣，粉嫩圆润的指尖顺着纹理向下。
素尘站在一旁，知晓小姐是为了夫人的事情伤情便不出声。正巧两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说笑着走在鹅卵石路上，到素尘边上时像是没看见，直直往她身上撞去。
“诶呀！你干什么，没看见我们走路吗！”其中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稳住托盘上的汤罐子，柳眉一竖，狠瞪素尘一眼。另一个蓝衣的不说话，只是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琳琅。
她今日穿了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襦裙，簪子上的流苏随着起身的动作摇晃，细碎的红色珠子垂在脸颊旁，衬地肤色愈加白净透亮。苏琳琅一双眼眸微眨，湿润润的，还带着些怯意。
空有一副好相貌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们家小姐拿捏的死死的。
绿衣丫鬟眼神里带了点嫌弃，将托盘往素尘面前一送：“这可是圣上赏赐给老爷的玉珍汤，老爷心疼我们六小姐身子弱特地让我们送去，要是因为你打碎了，你这贱命怕是赔不起！”说罢，脸一扬，从她秀气的鼻子里哼出两道气来。
素尘早就认出是六小姐院里的人，因怕寒了小姐的心，憋着火气愣是不发一语。苏琳琅听了这话直起身子，将眼神从花上移开，走上前似笑非笑地看向这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是挽玉院里的人吧？”苏琳琅露出些迷糊的神色，像是好奇似地伸出手掀开了这玉珍汤的盖子。
绿衣丫鬟没好气又哼一声，白眼差点翻到天上。谁不知道现在得老爷宠的是二房？大房这个五小姐啊，就是个软弱可欺的怂包！蓝衣丫鬟也是淡淡的，看到苏琳琅拿了盖子却是出声：“五小姐，不可！这是御赐之物。”
“就是啊，五小姐，你又是让你的丫鬟故意来撞我们，现在又掀盖子，就是眼红我们六小姐受老爷宠！就是不想让六小姐好过！”她赶忙后撤几步，眼睛里的不屑更浓了。
“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我家小姐在这里赏花......”素尘听了实在忍不住，想和她大声理论，又想到自家小姐和六小姐向来最是亲密，便怏怏收了话头。
以往每次她提醒小姐的时候，小姐都是怪她太过敏感猜忌六小姐了。
苏琳琅把盖子放回去，琉璃般的眼眸中全是笑意：“素尘。”
和以前一样，这是不让她再说了。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又是“哼”了声，就想从素尘边上走过去。可苏琳琅依旧站在鹅卵石小路的中间不动，堵着两人。
“五小姐，请您让开！若是误了六小姐用膳的时辰老爷可就不高兴了！”绿衣丫鬟根本不把苏琳琅放在眼里，紧紧捏着金盘子像是苏琳琅要上来抢似的。
苏琳琅收了笑，“啪”的一声，一掌打在绿衣丫鬟脸上。
“你是叫绿芜是吧？”她轻轻甩着白皙的手掌，猫儿似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好笑。
“你！你做什么！我要去告诉小姐！”绿芜完全没想到这个素来好欺负的五小姐下手如此狠，竟一点也不管六小姐的情面！左脸被狠扇一掌，此时隐隐发痛，像是肿胀起来。
她手上端着盘子，无法捂住自己的脸，只能死死瞪着苏琳琅。旁边的蓝衣丫鬟也好似吓着，一双眼睛睁地溜圆。
“五，五小姐......”
“苏挽玉是小姐，是主子，我便不是了？”苏琳琅嗓音娇软，这凶巴巴的质问倒也算得上是气势凌人。她瞧着两个丫鬟呆住轻轻柔柔抿起一抹笑，带着素尘走远了。
剩下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这五小姐何时换了个性子？
苏琳琅快步走着，攒紧了手心。上一世她是多么蠢笨才会由着苏挽玉的丫鬟肆意欺辱她？
她怕苛责丫鬟们会伤了苏挽玉的心，她又是个庶出的姑娘，必定是丫鬟们在其中挑拨，仗着苏挽玉胡作非为。可是，若没有主子的授意，丫鬟们又怎么敢对她这个五小姐不敬呢？
自己上辈子真是蠢的可以！
性子又软，成天被苏挽玉拽在手心里，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娃娃。
苏琳琅垂下眼眸，一片流光潋滟中闪出些狠意。前世背叛痛彻骨髓，这一世，她一定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她不急着回去，而是径直走向母亲的院子。她的母亲，忠国公府的三小姐，在她嫁给萧玄祁后一直缠绵病榻，在顾家被满门抄斩后用一席白绫了却此生。
到了门口，却有些犹豫了。母亲向来不待见她，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说起来，莫姨娘至少在表面上更像是她的母亲。
此时的素尘呆呆跟在苏琳琅后边，尚未从自家小姐突然打人一事反应过来。
这太震惊了！小姐打人了！
顾凉躺在院里的贵妃榻上，慢悠悠晃着，一旁的小茶几上放满了吃食。
“娘。”声音里带了些委屈和撒娇的意味，苏琳琅缓步走进，直直站在贵妃榻后边。
“琳琅？”顾凉闭着眼睛，“来我这做什么？”
苏琳琅轻轻绞着帕子，努力咬紧下唇抑制住哭声。上一世她嫁去王府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虽然母亲向来如此，对她不管不顾甚至毫不在意她，但她毕竟是最亲的人。
一阵好闻的木兰香幽幽飘进鼻腔，苏琳琅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她，身上就是这种好闻的味道。
“外祖母的首饰拿回来了。”
“嗯。外祖母既然给了你便好好收着，若是再被旁人要去，我可不会再帮你去讨要。”顾凉人如其名，整个人虽温温柔柔，底子里却是和寒冬里的水一般，凉个透彻。
苏琳琅感到鼻子有些酸涩，眼里像是混了沙子，怪疼的。
“这个你拿着，是舅舅给你从南疆带回来的血珠。”
一个木盒子出现在视线里，苏琳琅用帕子轻拭过面颊，尔后接过。
顾凉此时从榻上起来，“是你舅舅知道你身子弱，特意去寻，让你调养的。”她捏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瞧着苏琳琅：“事情交代完了，怎么还不走？”
“打扰母亲了。”苏琳琅勾起个勉强的笑，带着素尘离开院子。
她记得幼时苏挽玉瞧上她的簪子，非得要。她不肯给，结果晚上发现不见了。那时她哭了好久，母亲被吵地不耐烦，才去找莫姨娘。
回了溯曦轩，苏琳琅嘱咐素尘收拾一番，将重要的东西都锁在箱子里，尔后在卧房里冰裂纹瓷器中拿出个小药包。
唔，这就是用来诬陷她的药包吗？果真和前世一模一样。
取出血珠，拿在手上把玩了好一会儿。血珠殷红似血，少女娇嫩的指尖微微透着粉意。舅舅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外祖母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将她看地比亲孙女还亲。
可是最后他们都死了。为国为民，替皇帝效忠的国公府，被灭了满门。
素尘在一旁瞧着小姐的面色实在不是很好，眼里暗沉沉的没有光彩，便有些担心。
一盒糕点被推过来，苏琳琅抬头，对上素尘满是担忧的眼神。
“素尘，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把披风拿来，我在这榻上歇歇。”
不等素尘回应，一个老嬷嬷便突然带着个丫鬟蹿出来，趾高气扬站在屋子里道：“我们老爷请您去清风小筑一趟。”顺带着打量一圈，眼里全是不屑的眼神。后面的绿芜歪着头看着她，脸上的肿胀还没完全消掉。
苏琳琅安抚地看了素尘一眼，叮嘱她几句，披上披风便出去了。
她知道，是苏挽玉喝了那御赐的玉珍汤后上吐下泻，一查，哦，苏挽玉的丫鬟在路上遇见了她。
前世丫鬟使坏顶撞，她只是躲在一边，还不是照样被责罚？
透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苏琳琅远远瞧着清风小筑院门上挂的灯笼，嘴角绽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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