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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夫人都亲自发话了,众人就顺势各自行礼,四散开来。
秋千院落影沉沉,现在已是黄昏时候。
一只画眉鸟落在秋千上,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摇动过这秋千了。院中心的纳凉亭,亭子很大,四围的栏杆轻巧,颜色是大红的。于千凡坐在亭子里,独对夕阳。
“小姐,虽已快到仲春了,可这微风中还是带着些许凉意的。”于千凡的奶嬷嬷文嬷嬷,亲自取了件白色披风细细给她披上,温声细语地嘱咐着。
于千凡闻言,轻轻抬头,满是忧愁的小脸露出一丝丝笑容,满是怀念地说道,“嬷嬷,我好想隆安县啊!虽然就待了一个多月,可在那里,我不用日日殚精竭虑,不用千方百计地守着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说着,她明亮的双眸也渐渐地噙满了泪水。
文嬷嬷这些年一直日夜不离地陪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外面都道:于家继室是个难得的菩萨心肠,对前头夫人留下的大小姐如此上心,如此关怀备至。可谁又知道,那看似菩萨心肠的于夫人从她们大小姐手里一点一点的拿走了多少钱财。就连大小姐从前住的院子也被她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换走了,明面做的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小姐,快好了!老奴瞧着元家主子个顶个的纯良,待熬过了这段时间,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文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宽慰道。
于千凡闻言,就想到了让她倍感亲切和温暖的元家,郁闷的心情也稍稍缓了缓。
酉时一刻,于家的人齐聚在饭厅里,看似和谐融洽地共进了一顿“愉快”的晚膳。
晚膳后,于家其他主子们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于千凡被留于老爷留了下来。
于家正屋内,于老爷和于夫人端坐在主座上,于千凡一脸娴静地坐在他们下首的客座上。
“千凡,此番回来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于老爷身穿了件白色独梭绢织锦蟒袍,腰间系着宝石红蛮纹锦带,长若流水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束起,眉下是黑色的眸子,看似是温柔敦厚,一脸慈父般地关心道。
“父亲,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平稳顺畅,女儿还能应付得来。”于千凡知道只要父亲露出这样的笑容,自己就必定要遭殃。不过,这一次不同往日,他们惦记的不是那一点点小钱,而是三千两的真金白银。于千凡心里不快地想着,回答的语气也淡淡地,面上的神情更是只剩恭敬,丝毫不见平凡人家的女儿对父亲的那股子亲热劲儿。
自古有云,有了后娘就会有个后爹,于老爷真的是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于千凡的生母去世后,于老太太兜兜转转好几年才为儿子觅得一位样貌、品行都还算配得上的嫡女做填房,这个人就是如今的于夫人。于夫人家世虽然差了些,但剩在她巧舌如簧,能把你卖了的同时,还能让你对她感恩戴德。进门后,就凭着牲畜无害的温婉可人模样,和口蜜腹剑般的能言会道,快速拿下了于老爷,和于老太太。最后,害怕于老太太会成为她管理内院路上的绊脚石,还成功地忽悠了于老太太回了老家祖宅。
于老爷本就是个只顾附庸风雅、不问家事的自甩手掌柜,这几年,在于夫人看似为他着想的甜言蜜语的撺掇下,俨然一副后爹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于老爷看出了女儿的疏离,内心深处有些许的尴尬和不悦,但想起夫人先前的嘱托,和那三千两的真金白银,他硬生生压下了不快,依旧一脸关切的模样。
“千凡,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日子里,你父亲和我有多挂念你。”于夫人见夫君表情略显生硬,忙开口助攻。她努力使她的嘴角弯曲的恰到好处,眼里的关切看起来也似乎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父亲、母亲的挂念,千凡现已平安回来,您二老皆可安心了。”于千凡见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一如既往地恭敬。这些年,她吃了他们多少亏,才完完全全地看清了他们,
但也彻底地冷了心。这个家,于她而言,更像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一口。可命运如此,她又摆脱不了。
“母亲知道千凡向来是最让我们省心的!”于夫人见她一面顺从恭敬,便一脸欣慰地笑看着她,夸奖道。她这是开始发射糖衣炮弹,然后渐渐转入正题。“千凡,我和你父亲为你寻了门好亲事,我之前也跟你写信提过的。”
于千凡闻言,恭敬地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她只写信告诉自己对方家境如何如何殷实,却没告诉她对方是个智力有问题的。还是她的闺中好友偶然得知此事,偷偷写信告诉她的,更巧的事,好友的信几乎是和于夫人的信同时送达的。想到她和元府的计划,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故作为难的看着他们。
“回禀父亲、回禀母亲,女儿从来信的内容已知晓此事。本来,儿女的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女儿今日也有要事相告。”于千凡微微皱了皱眉,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助为难些。说完,她硬生生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手执秀帕,佯装拭泪,略带委屈地说道,“凌儿表姐的婆母见女儿还算温婉可人,便擅自作主为女儿介绍了门亲事,女儿寄人篱下,实在是不敢推脱,就假意相看了一番。可没成想,对方少爷居然相中了女儿。就在女儿为难之际,母亲的信来了,女儿为摆脱对方,就拿母亲信中说的三千两聘礼的事儿吓唬他,谁知他,他.....”于千凡为了让自己的演技更加真实可信,说着说着,就秀帕掩面,假意抽泣起来。一边假哭,一边想着伤心事儿,想着想着,假哭也变成了真哭了。
“他怎么了!你先别哭了!好好说清楚!”于老爷见女儿说一半留一半,一时有些焦急,随即沉声开口道。
“老爷,您别急!”于夫人见夫君说话语气不佳,生怕惹恼了于千凡,让她的三千两就这么飞了,随即温声细语地宽慰道,“千凡,你也先别哭了。好好跟母亲说说,只有说清楚了,父亲、母亲才能为你做主啊。”这次她脸上的情真意切绝对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于千凡,而是冲着真金白银去的。
于千凡见他们如此焦急,便知鱼儿上钩了。她轻轻拭去泪水,微红着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答道,“他竟然当场拿出了一万两银票!父亲、母亲,您说说他是不是欺人太甚,他居然拿钱看轻女儿!”
一万两!还是当场拿出来的!于夫人闻言,一脸震惊,都掩饰不了。相比之下,那三千两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她身旁的于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表面如常,一副君子不爱财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有这一万两,他能宴请多少同僚喝酒同乐,去多少次明月楼,和花魁吟诗作对。如此想着,眉眼之间也皆是向往。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于老爷特意控制了语气和声调,试图继续扮演慈父。
“女儿自是不依的,这不,立马带着丫鬟嬷嬷们回来了。”于千凡见这夫妻二人一副为钱所迷的可笑模样,心里深知她的第一步棋下的很是到位,便轻轻开口,为明日云嬷嬷的第二步棋做好铺垫。
于家夫妻闻言,仿佛一下子有了从天堂落入地狱的同感,仿佛那一万两真金白银在他们眼前飘过,又呼地一下子被风吹走了,无影无踪。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也没了与于千凡把话家常的闲心,匆匆忙忙地把她打发走了。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一眨一眨的,仿佛邀请人们到广阔的太空去邀游。皎洁的月亮像一只银色的小舟在深蓝色的大海中航行。
于千凡身穿白色中衣,长长的如丝绸般的秀发柔顺地散落着。想到先前于家夫妻二人的表现,她禁不住要笑了,她觉得她今天的发挥很是超长。。她的容貌起了变化。她的脸发红了,比较大一点的嘴上露出了笑容,象是满脸开了花。她的灰色眼睛呈现出一团温柔的火焰,她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就连她那无光彩的头发也似乎都在她的优美而放胆的快乐中飘动起来。
“小姐,夜寒露重,你仔细着点儿您的身子。”文嬷嬷一掀门帘,快步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关切道。
于千凡闻言,冲着她微微一笑,压低了嗓音温声道,“嬷嬷,千凡心里高兴,就想着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文嬷嬷晚间并不在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于千凡也没有告诉她真相。做的这一切准备,就是为了让她那个精明的母亲相信,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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