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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那边有一个小凉亭。”潘越刚才去周围打探情况,回来向我汇报。
“走,咱们先去歇息一下,等早上开了城门,再进城好了。”我对其他三人说。
此时,莫兰和碧珠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我和潘越身后。
这个小凉亭应该是用于送行的,古代时,这种亭子大多都建造在路边,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情深的人,会在十里长亭挥泪惜别;情浅的人,则在五里短亭依依告别。所以,亭子在古代社会中,具有很强的文化意味。弘一法师就曾在他那首著名的《送别》中写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可来到小凉亭后,我发现心中的诗意一下子荡然无存,因为这个凉亭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甚至站在外面,都看不出是凉亭的模样,要不是突出于外的凉亭檐角,会让人误以为这就是用竹竿、芦席搭建而成的茅屋。而在茅屋中,有一对年近六旬的夫妇在准备着简单的吃食。
“这分明是一个早餐铺吗?”我口中嘀咕了一声。
“哇,太好了,终于可以歇歇脚,喝口热茶了。”碧珠高兴地叫了一声。
由于时间还早,天色正处于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所以铺子中还点着油灯,但光度只照亮了很小的一片区域。
碧珠朝摆在铺子外的三张四方桌中的一张奔去,在四方桌周围,摆放着四条长腿的凳子。现在的铺子中,还没有一个顾客光临。
早上的湿气很重,桌子和凳子上被浸得湿漉漉的,上面还留有沉积下来的水。
潘越走在我们前面,找到一块干布,把四条凳子上的水都给擦干净,才招呼着我们三人坐下。
“潘大哥,以前都是我伺候别人,现在也有人伺候我,一时让我承受不了啦。”碧珠笑嘻嘻地对潘越说。
“碧珠妹子,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就多伺候你几次,让你好好享受一下被伺候的感觉。”
“潘越,你可以啊,这撩妹的功力简直让我瞠目结舌。”我打趣道。
“啥是‘撩妹’啊?”潘越不解地问。
“所谓‘撩妹’,就是……”我故意顿了顿,接着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貂蝉姐姐,你还卖关子,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的话。”碧珠撅着小嘴说。我总感觉,她听明白了我所说的“撩妹”的意思,只是故意装糊涂而已。看来,她喜欢被潘越撩啊。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呢?只不过,碧珠正处于怀春的少女年纪,而潘越早过了多情的少男时期。但潘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面相上有些老,其实他的岁数也不是很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婚配过?这些事我从来没有问过他。
潘越去店主那里点东西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提着一个水壶,拿着四个宽口的泥胚碗走了回来。
“这里实在太简陋了,没有什么吃的东西,除了提供些茶水外,只有店家腌制的咸菜和蒸的馒头了。”潘越边说着,边将茶水倒进四个泥胚碗中,逐一端到我们的面前。
“能有一杯热水喝,能有馒头来果腹,已经不容易了,大家将就着吃吧。”莫兰回道。
“对啊,当时我在路上逃难,能有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要不是莫兰姐姐救我,我早变成了一堆黄土。”
“碧珠妹子,你可真受了不少苦啊。以后跟着军师,我们会保护你。”潘越看着碧珠说。
这家伙,又在开启“撩妹”模式,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我端起放在面前的碗,喝了一口茶水,感觉味道怪怪的,便问莫兰:“你有没有觉得这茶水有股不好的味道?”
莫兰听到我的话,也端起碗喝了一口,茶水刚入口,就被她给吐了出来。
“这水不干净啊。”莫兰叫道。
潘越赶紧尝了一口水,然后将桌子一拍,就要去找店主理论。
店主听到潘越拍桌子的声音,慌不迭地来到我们面前,问道:“客官,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茶水,怎么这股怪味?”潘越生气地质问。
“什么怪味?”店主疑惑不解地说,不知他的这种疑惑不解,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疑惑不解。
“你尝一下就明白了。”说着,潘越将自己的碗递给了店主,店主端起碗中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没有问题啊,哪有什么怪味?”店主说。
“你这水从哪里打来的?”我问。
“我和老婆子的腿脚不好,走不到河边去担水,所以只能从护城河中挑些水过来。”
“你说这水是从护城河中挑来的?”莫兰追问。
“是啊,因为这里离护城河最近。”
“你不知道护城河中的水很脏吗?不仅城中的废水会排入河水中,打仗时也会有人死在里面,怎么能喝那里的水?”
“但我和老婆子喝的就是护城河的水,也没见出什么问题。而且过往的客人来这里歇息,都喝的这种水,也没有人说这水能喝死人啊。”
我们看这样一个老人着实不容易,也没有再为难他,便让他将茶水端了回去,并将茶水钱结给了他。
老人连不迭地道谢,就连老婆子也出来向我们不断作揖。
“老人家,你们在这里多少年了?”我问道。
老头向站在旁边的老婆子看了一眼,像征询意见似的问:“有二十年了吧?”
老婆子掰着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带小三子来这里时,他刚五岁,去年他去打仗死的时候,是二十三岁,这么算来的话,应该是……”
“十九年吧。”莫兰帮老婆子回答。
“对,对,是十九年。”老婆子眼中泛起了泪花。
“你们还有其他的亲人吗?”莫兰又问。
“没有了,现在就剩我们两口子,三个儿子全部打仗死了。”
说到这里,我们对店主夫妇给我们提供不干净的茶水所带来的愤怒,全部消失不见了。潘越还搬来一张长条凳,让夫妇俩坐下。
“多谢你们,能如此礼待我夫妇二人。”老头表达了谢意,伸手半揽着身边的老伴,“现在就剩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不知何时便会死于路边。”
众人皆默然,一时说不上话来。
“老人家,这城门什么时候打开?”还是莫兰先打破了沉默。
“辰时开门,戌时关门。”
“现在这座城池的首领是谁?”我接着问。
“你是问濮阳城的太守吗?”
“对啊。”
“好像是姓陈,我听过往的客人提起,说这个人曾救过曹丞相,但后来因为丞相杀了人,他认为丞相不义,就离开了丞相。当时丞相还不是丞相呢,可丞相做了丞相后,他又来投靠丞相,丞相就让他做了濮阳太守。”
“你这样左一个丞相,右一个丞相的,都把我们转迷糊了。”碧珠说道。
“老人家,你说的是不是陈宫?”我在记忆中搜索,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曹操在没有当丞相之前,去刺杀过董卓,但是被董卓识破了,曹操不得已逃离洛阳,在途中被陈宫所搭救。陈宫于是舍弃官职,与曹操一起逃离。在逃离途中,两人共同来到了吕伯奢的家中,吕伯奢是曹操的老朋友,于是热情地款待了曹操和陈宫。吕伯奢吩咐家人杀猪款待,自己则去往西村买酒。但曹操误以为吕伯奢家人的磨刀声是要杀死自己,便将吕氏家人尽杀了。曹操和陈宫离开吕家后遇到买酒回来的吕伯奢,曹操担心吕伯奢会告发自己,于是挥剑又将吕伯奢杀死。陈宫责备曹操如此行为是大不义,曹操便回了一句相当有名气的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陈宫因此认定曹操是不义之人,当时便离他而去了。
听到我提到陈宫,老人家犹豫地点了点头,回道:“好像是叫陈宫吧,我还听人叫他公台什么的。”
“那应该是他,陈宫就是陈公台。”
“你知道这个陈太守吗?”莫兰问我。
“有所耳闻,说这位太守很有谋略,而且爱惜民生,是一个好官。”
“你可说对了,陈太守来到濮阳城之后,我们这里安定热闹多了。”老头子回应道,咧开的嘴中,牙齿已稀稀落落。
我心中寻思,若是陈宫在这里守城,说明我们来对了。因为历史上记载,陈宫后来所跟随的人就是吕布,正是他趁着曹操东征徐州的陶谦时,将濮阳拱手让给了吕布,然后成为吕布的谋臣。最后在下邳时,吕布被曹操所打败,他也和吕布一起,被曹操杀害。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喝铺子中的茶水,吃铺子中的馒头,但坐在凳子上歇息后,我们的体能还是恢复了不少。等到城门快开的时候,我们便离开铺子,朝濮阳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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