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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抵达芷兰县，这里是距离陵州最近的外县了，再往前走个半日，就到了陵州地界了。
马车一路过来，许是此地人烟稀少，街上竟见不到多少青壮年，倒是可见弯腰佝偻的老人和妇人带着小孩子。
林子衿心里有些奇怪，想着也许是此地民生凋敝，年轻一辈多去外地赚钱养家糊口了。
没过多久，马车竟缓缓停下，林子衿掀开帘子看不出个究竟，就叫流莺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费多大功夫，流莺回来解释道，原来是前几天这片地方刚下过大雨，泥石滑坡，堆积在道路上，现地方官正安排人手清理。
林子川听到前去探路打听的人回来禀报，清理没有个三五日估计是完成不了，沉吟片刻，便和何氏商量着换一条路，最终决定从沅江北上，这样倒还缩短路程和时间。
于是随行的人在芷兰县的码头卸货的卸货，搬货的搬货，不大会功夫就将所有家当搬上雇来的大船。
林子衿随遇而安没有任何意见，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适应良好。她在一边的茶馆内等着东西运上大船，一边打量着茶馆内的摆设。
着实奇异，她以为这里生意应该难做才对，没想到这馆内的装修丝毫不差，整洁雅致。这样一想一路过来时，看到的房子和人的打扮，倒没有穷苦样。
“都收拾好小姐，大少爷叫我过来请你们上船呢。”一个小厮走上前对林子衿说。
林子衿点点头，按捺住心中的千丝万缕。安慰道，许是自己多想了。
自上船过后，两个丫鬟眼睛发光，觉得处处都稀奇，林子衿见此就大手一挥让云初和流莺自己去玩，不用老跟在她身后。
沅江水流平缓，开阔辽远，听兄长说雇的船家是老把式了，这么大一辆船行走，稳稳当当的，毫不颠簸。
林子衿从房间走出来，已是黄昏降临，河面弥漫着淡紫色的苍茫暮色。马上就要进入陵州地界了，两岸地势逐渐变得平坦，不远处有两高高耸立的峭壁遥遥相对，翠色已分辨不出，只有淡淡的天色勾勒出轮廓。
“听船上的伙计说这是双翁峰，”林子川走过来，挨着林子衿指着远处的峭壁说，“过了这，我们就算是正式踏入陵州的地盘了。”
林子衿举目望去，双手搭在木制的栏杆上，看着逐渐靠近的峭壁，笑着说：“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像两个老太翁相对作揖呢。”说着不由自主地摩挲手下的栏杆，突然她顿住了。
“怎么了？”见小妹脸色不对，林子川开口问道。
林子衿没有回答，她低头看向木栏杆，上面深深浅浅刻着痕迹，环视周围，整天栏杆都可以见到多多少少这样的划痕。
不对！
她提起裙摆就跑向二层楼最前方，看向底层甲板上三两成群的船上伙计，还有正迎风鼓满的船帆。
糟了，她后退几步，正好碰上赶来的林子川，他焦急的扶着林子衿，担心的说：“到底是怎么了，你一声不吭地跑掉，要吓死你哥我了！”
“哥，”林子衿颤着声音，强压着嗓子道：“我们上了贼船了！”
林子川脸色一变，环顾四周，看没有人才蹙眉低声道：“什么意思？”
“我们上岸的芷兰县青壮男丁稀少，我以为是不好营生去外地了，可他们的父母和妻女都还留在此处，而且生活得还不错。”
“再者，你看这船，它的栏杆和船桅杆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划痕，以及打满补丁的船帆。”
林子川打量一番，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划痕是刀剑砍的，船帆之所以打满补丁是因为被箭射的！船上的伙计都是年轻人，下盘稳重，不是练家子也是有点底子的！”
林子川越听下去，眉毛就皱得越紧，“你的意思是说，这船上的人干的都是杀人抢劫的勾当？”
林子衿即使不愿承认也缓缓点头，“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这条船不知打劫过多少来往的人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林子川不敢相信，语气崩溃，“这不可能，如果出了人命，这事怎么可能秘而不宣，瞒而不报！”
想到越荀川说去陵州有事，背后还有人处处阻挠，林子衿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喃喃道：“这得看陵州的知州大人怎么办事了……”
林子川是军营出身，以后不例外的话也是要走武官路，但听到妹妹这样说，他就是再糊涂也明白过来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林子衿回过神，强行冷静下来，“我们得好好盘算一下，必须得抢占先机，不然这一船的人都性命难保。”
“我带的人都是祖父从府兵中抽出来的，训练有素，这些半路出家的不在话下！”
“不行，不能和他们正面起冲突，”林子衿摇头不赞同，“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况且也不知道是否有接应的人。”
“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你提醒一下手下的人注意饮食，我怕他们会在饭菜酒水中下蒙汗药，保持警惕。我去和母亲商量一下，看管好底下的丫鬟婆子。”
林子川拉着妹妹的手，“你多加小心，我派几个人过来守着你和母亲。”
“不用，”林子衿制止他，“这样太过反常，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云初会些拳脚功夫，流莺机灵，他们没那么容易近得了我的身。何况呆在母亲身边，她那耍双刀的手艺我还担心不成吗？”
林子川失笑，本来是严肃沉重的氛围瞬间就消失了，最后他正色道：“别害怕，哥哥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来逼得母亲耍双刀的。”
入夜，河面上漂浮着寒冷厚重的白雾，连月亮都没露脸，藏在黑压压的云层中。
林子衿坐在何氏身边，船上伙计送来的菜肴放在一边，丝毫未动。几个随行的丫鬟婆子都挤在一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氏神色自若，手中有条不紊地拨弄着圆润莹亮的佛珠，旁边两柄造型古朴、厚重有力的大刀在闪烁的灯火下发出逼人的威慑力。
“云初姐，那贼人真的会晚上动手吗？”流莺扯扯云初的袖子，好奇的问道。
云初擦拭着手中雪亮的匕首，剑锋流转，淡淡回道：“小姐说会来就会来。再说，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尝尝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敢动的，特别是何家！”
何氏抬眸，看向垂头不语的林子衿，“害怕吗？”
林子衿抬起头，对上何氏暗藏关心的眼神，笑道：“有兄长和母亲在，我怕什么。”
挤在一角的丫鬟婆子听到三小姐的话后，心下安定。对啊，有大少爷和夫人坐镇，哪个不长眼的敢冲上来啊？！
“时间不早了，流莺，把蜡烛灭掉。”
一瞬间，刚刚还明亮的屋子陡然间陷入黑暗。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外面响起来了蹑手蹑脚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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