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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夫人压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寻书知道这件事？”语气里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嗓音微微颤动。
哪怕是骗骗自己，也好过被先夫君欺骗，再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隐瞒。
杜寻书微微颔首。
见长子点头，杜夫人柔和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闭了下眼，嗓子陷入喑哑，“什么时候？”
“三年前。”语气没有波动，表情也是没有丝毫变化。
连江澜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早他就知道了，父亲在外头养小三，丝毫没漏口风，竟连自己的娘亲都隐瞒。被质问也面不改色，也不知心里到底有没有愧疚。
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会，想必是没有。
一阵晚风穿堂而来，杜夫人似是打了个寒颤，不由将幼子的手握得更紧些。抱琴连忙将门掩去大半。
“娘～你别怪大哥。”看出来娘亲和哥哥的状态不对劲，杜寻官忍不住开口，“我会保护娘的。”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杜夫人忍住内心的酸涩，把幼子搂进怀里。
她没有继续再追问，问了几句长子在外头读书的事，又关心给老师准备的节礼有没有备好。
迂回了小半天，终于到正题了。
“前两天府里进了几个丫头，匀墨院，你院里近些日子，又没个能主事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挽琴十岁就跟着我了，父母也是府里用惯的，知根知底。行事妥当，心思细腻，就让她帮你看顾着些。”
一旁的挽琴也顺着杜夫人的话，乖顺地行礼，不等杜寻书反应，站在了他的身后。
眠棠脸色一僵，频频朝挽琴的脸上看去，又在杜寻书的身上游离。
这是反思自己疏于关心，加以改正；还是认为长子不听话，派个眼线过去？江澜一旁默默吃瓜，只可惜无人跟她探讨。又想到眠棠这丫环的事业心也太重了，不过再一思索，又情有可原，好不容易爬到这位置，又空降领导，任谁也不会愉快。
杜寻书起身，拱手一礼道：“多谢母亲关怀，还忘母亲保重身体，切勿多虑。”
杜寻官也是个会看眼色的，顺势说道：“娘，别难过，我以后都天天来陪你。”这话让杜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娘的寻官儿真乖，来陪我可以，这私塾每日也是要去的，可不准再逃学。”
杜寻官此时当然是满口答应，比谁都乖。
杜夫人语气更是缓和，“那娘问你讨个人用一阵子，寻官儿答应吗？”目光已经看向了一个人。
“谁？谁这么有福气被娘瞧上？”一边问，一边还故作小气，小嘴叭叭，“那借给娘用可以，娘可要多发我些月钱。”
杜夫人都快被他这鬼机灵的模样逗笑了，吐字却很果断，“你们院里的听澜，我看她做事颇有章法，就先留下，借我跑跑腿吧。”
江澜只顾着看戏，没想到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时呆在原地。顶头上司这就换了？身上明显多了好几道视线，有打探，有审视，也有惊讶……
杜寻官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故作沉思了一会，像模像样地评价道：“她还算机灵，就留着替我伺候娘。”走到江澜跟前，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帮我看着我娘，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又模仿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话，大声说道：“好好当差，重重有赏哦。”
江澜不免诧异，真是人小鬼大。本以为是变相升职，没想到顶头上司顺势派自己潜伏到总经理身边。还得传递消息。
玩不过，真是玩不过。
江澜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离开，自己直接就无缝换岗了？连妈妈回来禀明情况，还没听了两句，她就被杜夫人支了出去。
才出了屋门，走廊上就有人唤她，“听澜，这边。”那人竟然是噙雪，之前她来半金堂报信，加上刚刚去通知他们，当初的五人中，她们俩居然算是见面最多。
这丫头下巴依旧尖尖的，瞧着周身气质，温和了许多。
见她没有动静，噙雪又急切地招招手，张口便是，“听说那狐媚子走了，夫人把你留下了？”
江澜被狐媚子这词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哭笑不得。她收回之前的想法，这丫头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张小嘴不饶人，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里听来的词儿。
她只能摇摇头，无奈地回答：“挽琴是去大少爷院里伺候了，我只是暂且被借来跑跑腿。”
噙雪并没在意她后面“被借来”的话，抚掌恨声道：“啧啧，可真是称了那狐媚子的心，便宜那小贱人了……不过走了也好。”后面的话几不可闻。
见她状态有些不对劲，江澜关怀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受气了？”
没人询问还好，她这一问噙雪立马绷不住了，话里带了抽泣的声音。这个一贯口齿伶俐，个性要强的丫头竟然在她面前哭了。声音不大，可的的确确是在哭，继续追问她，她却死活不肯开口。
怕被旁人瞧着，江澜只好把她拉到避风处，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还是个孩子，这年纪放到现代也就一小学生，在这已经要看别人脸色，学着伺候人了。
江澜感觉到肩膀处湿湿的，过了好久，她才起抬头。似是羞赧地问，“你何时搬过来住？”
“夫人说，等挽琴姐姐收拾好就搬过来。”
噙雪面上极为不屑，“呸！她算是个什么姐姐，瞧着吧，她恨不得连夜就住到匀墨院里。”
“她不算姐姐，我可以算吧？快喊声澜姐姐听听。”看她又气上了，江澜故意岔开话调笑，以防这小妮子把自己气坏了。
噙雪红着脸嘴硬，“我就不喊姐姐，听澜，听澜，听澜……我就喊听澜。”还一边挤眉弄眼。
俩人正在笑闹，没发现抱琴已经走过来，瞬间老实下来，低头搭脑。抱琴只当没看见，让噙雪带着江澜，去大厨房提饭菜。
一路上太阳渐渐西沉……
江澜二人到厨房正巧迎面碰上了怜星，她身后小丫环提着食盒，低眉顺眼地跟着。二人朝她福过身，怜星看都没看，直直从她们身边经过。
“看不起谁呢！”噙雪嘟囔，“等我以后当上大丫鬟，定要……”
江澜笑着接话，“定要什么？等噙雪姐姐当上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定要罩着我点。不然我就把你哭的模样，宣扬得连路过的野猫都知晓！”
噙雪一听更是不依不饶，追打着她进了厨房门。
一名白胖的学徒，估摸十二、三岁憨厚模样，瞄了眼噙雪，坑坑哧哧问道：“师傅给夫人准备了福字瓜烧里脊，莲蓬豆腐，花菇鸭掌……可都现在提去？”
见噙雪立马要应下，江澜拽了她的衣袖，轻皱起眉，“这菜原是好的，只是今日夫人身体似有不是，不知道有没有胃口？”话里隐约流露可惜之意。
正在一旁歇息的老头，闻言站起身来。“再添一道香药木瓜。”
小学徒立马跑过去打下手。
等待之际，噙雪似乎发现了什么，面有疑色。江澜顺着看过去，那坐在灶口的烧火丫头，不正是虎妞嘛。
虎妞早就看到她们了，正憨憨地笑着。江澜两人冲她挥手，那壮丫头还在那傻乐。江澜无语，指了指灶台，示意她认真看火，虎妞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灶洞里。
两人提上食盒往回走时，天上已经没了太阳身影。
今晚杜老爷肯定不会来正院，杜夫人只在连妈妈的劝说下寥寥吃了几口。
江澜跟着噙雪在正院小厨房吃晚饭，伙食比在亨通院里强多了。竟然还有两碟子夫人赏下来的菜，只是没见着那道香药木瓜。
她抢到了一口豆腐，心中赞叹，那老头手艺真不错，美美的干了两碗饭。
回到住所时，云儿还没回来，小六却是好奇问道：“听澜，怎得下午和晚饭都没见你？听说主院发生大事了，你知道吗？”
听澜搽脸的手顿了一下，“夫人借我去跑腿，想必过两日就要搬去半金堂了。”看起来一脸轻松。
“哇，听人说在夫人院里，可是极舒坦的，夫人和善，从不惩罚下人，还总能得赏赐。是吧，小五？”她眨了眨眼，艳羡说道。
云儿下值回来，小六立刻跟她分享了这消息，看着云儿惊讶的脸色，她十分得意。
江澜只能又解释了几句，只是暂时去主院帮忙。
“不过是人手不够，赶巧了而已。”云儿吊梢着眼，故作不在意。
江澜与小六相视一笑，看着小六学着云儿的神色姿态，怪声怪气说：“赶巧了而已。”把云儿气得，要上手去拧她脸，她和小五又连忙阻拦。
几人闹完躺在铺上，心情各异。
小五忽然低声说了句：“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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