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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北上，肖恒沿途看到了无数舞枪弄棒的江湖人士，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也有大队人马横冲直撞的，但是一路疾驰，他也来不及问些什么。
起初，肖恒只以为这种规模的人员流动会是什么武林大会之类的古代盛典，但是仔细想想，那种东西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中，于是便想借此机会，偷听一下这三个壮汉的对话，以了解内情。
这些吃路边小摊的江湖人，要不是历经沧桑，背景深厚的大佬，要不就是混得不如意的小混混，而就目前来看，前者几乎不可能，后者一般都是那种一有时间聚在一起，不是想办法提升自己，摆脱目前的处境，而是抓紧时间对自身的处境一顿抱怨和分析，顺便东拉西扯的，所以从他们嘴里可以知道很多消息，特别是那些捕风捉影，似有似无的“真消息”。
“李哥，俺这次真的可以娶得到媳妇儿了吗？”坐在左下角的一个年轻男子满怀期待地问道。
“顺子，你他娘的就别再问了，从七天前出发开始就一路问，你小子烦不烦的？”端坐在正上方的那个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看起来他就是这三人小团伙的老大，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都很有那种**大哥的感觉，而且一看就是混过江湖的。“只要这仗一打起来，到处都是走散的婆娘，还有卖儿卖女卖媳妇儿的，你还愁找不着媳妇儿？”
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其实就是战争期间的“人贩子”。
每当爆发战争时，就会有一批所谓的江湖人士，其实大部分都是没地少地且欠债的农民，赌徒，走私犯，前往战乱之地，说是买卖人口，其实就是趁乱抢人，然后再运回上京，开封，江南这样的富裕之地卖给当地的人牙子，一个小孩子值四五两银子，一个女人值十五两左右，壮年男人则值十一二两银子，若是运气好，绑到了长得水灵，还会点诗书棋画的妙龄少女，可以卖到三四百，甚至上千两。
这可比种地赚得多了，一家四五口人，就算是自家的地，一年到头，除了要吃的口粮，上交的皇粮，留下的种子之外，种地收的粮食都卖不到十两银子，要是遇上个大灾年，家里的积蓄便会所剩无几，若是第二年还是个灾年，说不得就得卖地卖儿了！
而对那些赌徒，走私犯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无本万利的好生意，壮年男子难抓，也不值钱，但是那些女人孩子还不容易吗？若是遇到了识字的宝贝，那做完一单，就可以回老家买地建房子，过上快活日子了。
“他呀，就是整天惦记着娶媳妇儿？”坐在左下角的另外一个年轻男人打趣道。
“可是俺们都来了七八天了，这仗也不见打起来，俺就是担心啊！”顺子苦着脸说道，这次来可是借了钱做路费的，要是打不起来，抓不到人去卖，岂不是白亏了。
“你担心有什么用？这仗啥时候打起来谁知道？”叫李哥的中年男子蹙眉道。“你看这几天开封府里越来越多外地人，指定是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大伙都是听着风声了才来的，那还能有假？”
他其实也是听到了西边要打仗的传闻，才叫上了这两个村里的后生来发财的，但是自己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压根就没什么经验，只是一年前贩私盐的时候听说有人靠这个发了大财。如今朝廷打压私盐打压得厉害，贩私盐也是死罪，做这个也是九死一生，就打算趁着打仗来搏一搏。
“诶，早知道，俺就不该来，可是不来也不成啊！”顺子叹了口气，心中似乎有什么难事。
“要是有安生日子过，谁乐意来干这个啊？这种事成了，媳妇儿，银子啥都有，这要是不成，死了都没人埋的。”坐在桌子右下角的那个年轻男子说起这个，也是眉头紧锁，一脸无奈。他是怕死的，但是更怕穷。
“要怪就怪这老天不长眼，咋就发了洪水，淹了俺们县呢？”顺子想起了以前安安稳稳的生活，也想起了去年那场毁掉这一切的大洪水。不由一拍大腿，愤愤不平道：“那李老爷家的粮也太贵了，三亩地才换了俺们家一年的口粮。”
那个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又伤感道：“你这还算好的，隔壁村有些人死等朝廷的救济粮，结果没等来，撑到最后不行了，十几亩地才换了一年的口粮。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田地就这样没了。”
“在这里说这些干嘛，等仗一打起来，咱们拐那么七八个女人回去卖，还赚不回来那几亩地？要是抓到个还没开过苞，长得又水灵的，卖它个百八十两银子，就是**亩地了。”中年男子得意道，似乎只要战争一打响，这银子这田地就会马上进他的口袋一样。
“李哥，你听说了吗？”顺子一挑眉，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靠过头去问道。
“又听说啥了？”中年男子又有些不耐烦了，一掌推开顺子的头，嚷道：“你倒是说啊！”这场景惹得另一个年轻男子捧腹大笑，就连杨瑞带的那个侍卫也都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顺子不管，又把头挨了过来，眉头一挑，低声说道：“就是这几天码头上的粮船，听说是运来补这儿的军需粮仓的。俺听当地人说的，里面的粮食这些年都快被那群当官的卖完了，现在快打仗了，他们怕被查，就打算买一些回来装装门面。”
李哥轻哼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满脸不屑道：“还以为你说啥呢，就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官的哪个不是这样，你真以为上头的那些青天大老爷看不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怪不得这群家伙那么嚣张，原来是有人在上面罩着啊！”顺子又愤愤不平，啐了一嘴。“他娘的，听说这群王八蛋现在正在樊楼花天酒地呢！”
“别他娘的了，走了！”李哥一面说一面起身，直接把十二个铜板拍在了桌上。三人随即扬长而去。
肖恒带出来的那个小侍卫看着杨瑞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可爱的小萝莉看，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碗里的馄饨，一时不明所以，但是又十分好奇，只好怂怂怯怯地问道：“殿下......不，公子，咱们这是在干啥啊！”
肖恒依旧没有移开看着小萝莉的目光，只是幽幽说道：“六子，快点吃，吃完咱们去办事？”
“啊？”护卫六子眉头紧皱，更加不明所以了。然后一个机灵，“办事”？这话耳熟啊！随后一脸贱兮兮道：“殿......公子是看上那小妮子了？然后，六子来不及躲闪，头上就白白挨了一巴掌。
此时，肖恒正在谋划着一会去樊楼打探消息的计划，刚刚他之所以一直盯着那个小萝莉看，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在偷听那三人的对话。只不过身边的这个侍卫还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肖恒抬起头，望向四周，看着这满溢着人间烟火气的繁华景象，不免叹了口气。
十里长街，灯火璀璨，人潮涌动，烟气缭绕，整条商业街就像披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朦胧面纱，欢声笑语，宛若人间天堂。或许，这就是千百年来无数仁人志士追求的所谓太平盛世吧！
可是这条街上的所有人，甚至于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在这个国家的西北，大战一触即发，更有甚者，希望战争快点来，好让他们可以做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而且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里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这场阴谋远比洪水猛兽要恐怖得多。
倘若历史的天平倒向了另外一边，或许不久之后，当这里的人们还在享受安逸富足的生活时，就像前世某朝廷的靖康年间，只需一夜之间，这里所谓的人间天堂就极有可能沦为人间炼狱，任何繁华似锦都会顷刻间烧成灰烬。
杨瑞摇着头，轻叹了口气，不由低头苦笑起来，然后放下碗筷，抹了抹嘴，站起身子便准备要走。
“老板，结账！”
“两碗老馄饨，八文钱。”店家笑呵呵的躬着身子说道。
小六见状立即掏出钱袋，摸出八文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赶紧追上肖恒。
店家女儿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两人离开，只觉得这两人有点奇怪，特别是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英俊公子，但是来不及再去想些什么，便又要招呼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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