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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得了吩咐，小跑着出去，很快引着赵太医进了屋。
“云州和黎太医的伤势如何？”
皇上冷着一张脸，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太医。
天子本就不怒自威，更遑论此时皇上似动了怒，语气冰冷得犹如冬日寒冰，刺得赵太医遍体生寒。
“回皇上，六王爷的刀伤很深，但好在并未伤及根本，休养月余方能彻底恢复。至于黎太医，她的腹部被刺穿，伤势严重，要想痊愈，更需静养……”
赵太医边说边小心地抬眼观察着皇上的面色，见着皇上的面色越发铁青，不免心中惴惴，声音也越来越低。
九皇子惊疑不定地问道:“六王爷不是坠马吗？怎么会有刀伤？”
“云州，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州仍低着头，微微握了握拳，复又松开，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强撑着站起身来。
九皇子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六王爷便坐着说吧。”
谢云州摇摇头，安抚地拍拍九皇子的手臂，缓缓行至皇上跟前，撩起衣摆跪在地上。
“禀皇上，微臣与黎太医于洛城东面的毓秀林处坠马，在密林中寻了处人家暂住时遇了刺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顿了片刻，目光淡然地扫过屋内众人:“被刺客追杀之时……”
说到此处，他望向黎绵绵，默了片刻，方继续说道:“是黎太医舍命保护，本王方保住一命。”
他的声音如高山清泉，婉转悦耳，又如山巅雪松，铿锵有力，单是听着，都叫人心情舒畅。
只是从他口中吐出的句子，却如同将巨石掷入平静的湖泊，霎时便激起千层浪涛。
短短几句话，掷地有声地讲完，屋内众人已是神态各异。
皇上勃然大怒，宽厚的手掌猛地拍上桌案，怒喝道:“何人胆大包天！竟敢暗害一朝王爷！王公公！去传令大理寺卿，即刻派人去调查！若此事查不出结果，仔细他们的脑袋！”
黎绵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几人。
太子关了禁闭，不在现场，皇后上前几步，同九皇子一起将谢云州扶起，一副对他万分关切的样子。
看她的模样，想来此事应当与太子无甚关系。
十三皇子仍然低着头，恭顺地站在一旁，幽若潭水的眸中无一丝波澜。
十一皇子本是满面不耐，闻言却也眉头紧锁，眸中满是讶然，只是那讶然中，似乎还隐隐含着几丝惊恐……
想来十一皇子与此事应当有些关联，只是若刺客是他派的，他又为何会讶然？
黎绵绵正暗自思忖，冷不防地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狐疑地抬起头来，正与四皇子对上。
四皇子眸光幽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谈不上如何犀利，黎绵绵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慌忙低下头来。
皇上担忧谢云州的伤势，当即派人整理一间临近太医院的院子，叫谢云州搬进来养至伤好再回王府。
安排妥当，皇上本欲再待一会，皇后娘娘温声软语地劝道:“皇上，回吧。这么多人在这里，恐怕有碍六王爷与黎太医养伤。”
皇上甚以为然，这才领着众人回去。
待四皇子走了，黎绵绵方长舒一口气，一颗焦躁狂跳的心脏方微微安定下来。
“四皇子就如此可怕？”身旁传来谢云州调笑的声音。
黎绵绵扭过头去看他，谢云州正端起茶盏品茶，修长的手指端起上好黑瓷制成的茶盏，缓缓移至唇边轻抿一口。
虽仍是一派风雅之姿，眸光中却隐隐透出移天易日的野心来，叫人看了心尖发颤。
“你们皇家之人，具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做派，叫人看不透。”
“是吗？本王倒觉得，你这个山野间长大的小丫头，同样叫人看不透。”
谢云州不咸不淡地一句话，却听得黎绵绵一愣，狐疑地看向他。
还未待黎绵绵做出反应，他又开口说道:“不若黎姑娘来替本王分析一番，派人行刺本王的人是谁？”
黎绵绵下意识地反驳:“我？我为何要帮你分析？”
谢云州放下茶盏，手肘撑在桌案上，托腮看她:“黎姑娘若能分析得叫本王满意，本王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你一直想见的人。”
他要带自己去见师傅？
思及此，黎绵绵望向谢云州的眼神中，带了丝急于得到肯定的探究。
那厮仍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她，仿佛看不懂她的眼神，面上一派温柔儒雅的笑容，瞳仁犹如无半颗星子的夜空。
见她半晌未回话，还关切问道:“黎姑娘可是有何处不舒服，不若本王去请赵太医来帮你瞧瞧？”
黎绵绵暗自磨牙，这厮的心也和那瞳仁一样，黑透了腔。
“小女子不才，既然王爷瞧得上，便大胆献言，说得有何不妥之处，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听着少女咬牙切齿的声音，谢云州忍不住笑出声:“黎太医请讲，本王自当洗耳恭听。”
“若说派了刺客的人就在方才几位皇子之中的话，我觉得，嫌疑最大的恐怕是四皇子。”
说着，黎绵绵想起了那双深沉凝视她的眸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云州挑眉看她:“哦？为何？”
黎绵绵犹豫着开口:“直觉……吧。虽然那十一皇子也有些可疑，但我觉着他不像是派刺客的人，不知与此事有何关联，莫非是与四皇子合伙？”
还未等谢云州回话，黎绵绵又摇着头否定自己的想法。皇子之间说是竞争关系也不为过，想必不会在对方手中留下如此把柄。
那到底是有何关联……
思索间，黎绵绵猛然想起了那匹奔跑中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骏马。
谢云州是在表演马术之时突遇马匹受惊，方才被迫转移到她的马上，两人这才在林中遇到刺客。
虽马匹的确有可能被烟火吓到，却也不会如此严重，莫非……
“莫非十一皇子在马匹上做了手脚！”
见少女满目惊诧地抬起头来，谢云州轻笑一声，伸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看来还不算太笨。”
黎绵绵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略带怒意地看他。
他面色一派沉静，丝毫没有半点惊讶，黎绵绵一怔，猛地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一切他早已知道了。
想通了这点，黎绵绵怒道:“王爷你耍我？”
谢云州闻言毫无愧意，哈哈大笑着朝门外走去。
“估摸着皇上替本王找的住处整理得差不多了，本王要回住处去了。”
黎绵绵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气鼓鼓地伸手锤床。
男子清冽的声音伴着秋风送入耳边:“本王好心想带黎姑娘去见这个人，黎姑娘怎生不领情？”
黎绵绵一愣，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谢云州刚刚踏出门口，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漂亮的桃花眼被秋日的阳光一照，漆黑的瞳仁里犹如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璀璨含光。
衣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额前一缕落发与束在脑后的黑丝在风中交织在一块，为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中添了一笔桀骜不驯。
黎绵绵一愣，猛地意识到，也许温润如玉，只是谢云州戴着的面具。
而那自经年不变的伪装中，一时抑制不住，割裂了面具悄悄探出头的桀骜不驯，才是真正的谢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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