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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州微皱起眉头，正欲拒绝，余光瞥见身旁少女含着些期许的眼神，已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如此，本王便不打扰二位了。”
待踏出了门，谢云州心中又冒出些许后悔。
他让两枚本打算用来互相制衡的棋子见了面，已是冒险，遑论让两人单独在一处，这丝毫不像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却不知为何……
见他一人出来，阿仁愣了片刻，迎上前来，低声问道:“王爷，要不要派夏陵去听一听？”
说着，他还伸出手，小心地指了指茅草屋的屋顶。
谢云州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阿仁得了首肯，正要去寻夏陵来，又被叫住。
“还是算了，就在这儿等吧。”
阿仁怔了怔，心中猜测主子应当是有其他打算，便不再多言，默默退至一旁。
茅草屋内，黎彦舒盯着谢云州出了门，又站起身来凑近窗边，微微掀开角落里的窗户纸，眼看着谢云州几人走到一旁的树下等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回到桌旁坐下。
甫一坐定，便关切问道:“绵绵，你怎么样了？”
“师傅，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黎彦舒上下打量黎绵绵一番，点点头。他也看出自己这个徒儿在宫中应当未受什么苦，还长了肉，脸儿圆润了些。
好不容易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师傅，黎绵绵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不知道如何逃脱谢云州的掌控，更无法保证待谢云州事成之后，两人仍能留得命在，是以即便是想安慰师傅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为何师傅也并未开口，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沉默半晌，黎绵绵听到师傅略有些迟疑的声音:“绵绵，六王爷似乎对你有些信任，若能加以利用……”
黎彦舒心中也纠结万分，他虽看出谢云州对黎绵绵不甚防备，却也是万万不想利用黎绵绵的。
只是此时，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在喉咙上，话至一半，便痛得他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黎彦舒摇摇头，自嘲地笑笑:“绵绵，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太无能，连累你跟着我受这样的苦。”
黎绵绵闻言鼻子一酸，温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
她吸吸鼻子，小声嘟囔:“这都怪我，行事冲动，中了圈套，才被人捉了把柄威胁师傅。”
黎彦舒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六王爷心机深沉，纵然你没有中他的圈套，他也会想出别的办法逼迫我就范。你我师徒二人相依为命这许多年，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了。”
黎绵绵点点头，仰起头努力想忍住泪水，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不停顺着脸庞流下，不多时便将两鬓染湿。
黎彦舒有些慌乱地抬起袖子替她擦干眼泪，罕见地说起从前的事。
“我捡到你时，你才这么大，”说着，他还伸出手比了个高度，目光中含着一丝笑意。
“那时候你瘦得皮包骨，蓬头垢面的，眼见就要饿死了，遇见我，却眼前一亮，一把扯住我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黎彦舒顿了顿，郑重其事地拍拍黎绵绵的肩膀，方继续说道:“你自小便福大命大，一眼就挑中我这个能救你的人，现在，也一定也没问题的。”
……
回宫的马车上，黎绵绵仍沉浸在复杂的心绪中，点心也不吃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
谢云州也不讲话，兀自自斟自饮，瓷瓶中的酒喝完了，他直接从软榻下的柜子里掏出一大坛酒出来。
酒坛搁在小桌上，发出“哒”的一声。
黎绵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眸子中的呆滞褪去，拧眉望向谢云州。
那厮看也不看她，兀自将酒倒入杯子，仰头灌入口中。
“王爷……”黎绵绵想要从他口中确认一些事情，却不知如何开口，话至嘴边又吞回腹中。
谢云州瞥她一眼，从她手中夺下杯子，提起酒坛倒满，递到她手边。
“尝尝吧。”
黎绵绵低头看着手边的酒盏，酒水清澈，盛在白玉杯盏里，随着马车微微颠簸，漾出粼粼波光。
见她半晌未有动作，谢云州挑眉补充道:“这是上好的松?酒，比起你在王府中喝过的，可好上千倍百倍。”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丝揶揄的笑意:“况且本王也不像某个心思诡谲的小丫头，成天惦记着下毒害人。”
黎绵绵斜睨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酒盏，犹豫半晌，终是端起杯子仰头喝尽。
喝吧。兴许醉了酒，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便可借着些微醉意的掩饰，尽数吐露。
松醪酒诚如谢云州所言，比起在王府中喝的那酒，滋味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黎绵绵却不晓得，这酒醉人的程度，也比她从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要强上千百倍。
谢云州曾听夏陵讲过，第二回被这小丫头哄骗下毒，便是借着喝酒的名头，那一次，她也是喝了不少，方唬得夏陵上当。
所以，他心中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丫头的酒量应当是不错的，不然怎敢用这样的方式骗人。
见着眼前的少女一杯接一杯的酒水灌入腹中，他也并未阻拦。
直到少女将杯子“啪嗒”一声猛地撂在桌上，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豪爽地喊他倒酒，谢云州方觉出些不对劲来。
谢云州默默放下手中杯子，抬眼打量眼前的少女，她面色潮红，一双杏眼含着朦胧的水色，红润的嘴唇被酒水浸润得透亮。
看了半晌，谢云州叹息一声:“黎姑娘醉了。”
黎绵绵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胡说！我怎么可能醉！快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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