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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九姜坐在京郊的凤凰台上，看着江水出神。大概只有自然才是永恒的吧，人，多么渺小又可笑。
陈明霁带她来到这里，又派人取了家里的酒过来。
“姜国的酒，从边关带回来的，不知道和你们京都的，是不是一个味道。”陈明霁递给她一小坛，暗红色的摊子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着一个月字。
南宫九姜接过他手里的酒，打开盖子，顿时酒香四溢。是，是姜国的味道。
“今天的事，你不用太在意。”陈明霁见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宽慰道。
“你也觉得我就是个工具吗？”南宫九姜喝了一小口坛子里的酒。
陈明霁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其实问问自己的内心，应该是的吧。
两国联姻，为的不就是相安无事吗？当时边境刚刚停战，听说姜国公主将要和亲的消息，他也兴奋了许久，觉得未来的三十年，是不用在见血了。
没有人生来喜欢战争，陈明霁也是，尽管是武将，他还是希望再也没有战乱。
今天乔从露确实气到了他，如此做法，就是置国家于不义，所以他才说了那些话，带着南宫九姜走出来。当然，这里面也是有别的成分的，比如，对一个十五岁女孩的爱怜。
南宫九姜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地感受到过，自己是一个质子，永远回不去了，因为陈明霁的一番话。
“我和李元歌不是夫妻，还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吗？”南宫九姜扭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
“不是……夫妻？”陈明霁好像明白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她那一双杏眼，总让人想起秋水粼粼，清澈地能够照见人。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尚且保留着纯真与烂漫，却要承受这样的命运。陈明霁的心被刺了一下。
南宫九姜又喝了一口酒，咳嗽两声：“有人答应会带我走的，我还想着，我走了以后，这个世子妃的位置能不能让给别人，比如，你妹妹陈茗姝。”
陈明霁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要走，可是一想，这也算是明知故问，在周齐活成这个样子，谁会快活。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永远都走不了了。”她轻笑一声，眼角顿时红了下来，“这就是我的命吧。”
人们说逆天改命，可是有几个人做到了，既然命运已经安排好，说不定这就是最合乎实际的安排。人世间不能没有牺牲，总有一些人，他们的命运就该是烂透了的。
比如说，南宫九姜，比如说，李元歌。
他们一个是阳光明媚的少女，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都被迫要牺牲自己的命运，来成就别人，往大了说，这叫家国天下。
陈明霁的心更疼了，将士的命是命，南宫九姜的命又何尝不是命，人们习惯了去权衡利弊，觉得一人救一群人就是好的……
陈明霁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酒：“对不起。”
说完了这句，他又扭头不看南宫九姜。
对不起的是，曾经他以为南宫九姜的牺牲是值得的。
南宫九姜沉默半刻，把酒放在一边，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我……我以前真的……”陈明霁开始哽咽起来，做了这么多年冷面将军，他的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也会掉眼泪，“对不起，我今天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也不算是，反正也有点习惯了。”
陈明霁的哭，不是像李元歌那样嚎啕大哭，那样只会让人想要踢上两脚，但是陈明霁的哭，是一种隐忍的哭，他甚至都不会发出声音，让你看见眼泪，但就是会心疼起来，想把他哄哄好。
李元歌：这个时候就不要拉踩了好吗？
见他一直哽咽着，南宫九姜开始和他聊些别的话题：“你是不是很爱陈茗姝？哥哥们都这样，我可是有八个哥哥呢，他们都对我特别好。”
一提到陈茗姝，陈明霁的情绪有了些转变，他看了看天空，愣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茗姝她执念太深，非要抓住一个李元歌不放，可是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不般配。”
陈明霁总是人间清醒。
南宫九姜又拿起酒坛子，一边喝酒一边和他扯一些别的：“那你觉得谁更配她？”
“成熟稳重，儒雅随和的。”这就是陈明霁对于妹夫的标准。
南宫九姜点点头，这样的男子确实是招人喜欢，就像沈京安一样。
“我就认识一个人，他就是这样儒雅随和，像白玉一般……”南宫九姜开始给他讲起姜国第一公子，沈京安来。
两个人聊了差不多一个下午，酒也喝了四五坛，待到黄昏的时候，南宫九姜已经倚在陈明霁肩膀上醉过去了。
那边的李元歌站在陈府的门口等着陈明霁，他倒要看看这个陈明霁将自己家娘子拐到哪里去。
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和南宫九姜分享，那就是，他做官了。
好吧，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正二品光禄大夫的夫人，这个名号太nice了，一定可以让别人觉得南宫九姜嫁的不是一个废物，是有前途、有出息的丈夫，她自己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别人也能更尊敬她一点。
其实他刚入仕，就做正二品光禄大夫这样的官职是挺扯的，他自己也没想过，但是架不住老皇帝高兴啊，今天老皇帝恨不得马上封他为太子，他李元歌三跪九叩求爷爷告奶奶，才免了这场灾难。
没关系，没关系。李元歌摇摇折扇，他一定会努力把这个光禄大夫做成光会领俸禄的大夫。
“世子，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要不要进去坐坐？”陈茗姝这是第五次来请他，难道跟她进屋喝杯茶就这么难吗？
“不用了，我在这等就行。”李元歌依旧伸长了脖子在街上找陈明霁的身影。
溯雪偷偷撅起了小嘴，李元歌想在这，他可不想，与其让他在这里浪费生命，还不如让他去查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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