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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把案上那本小册子拿过来。”
“卫青，过来剥葡萄。”
“卫青，喂本宫。”
“卫青，……”
我手里捏着葡萄，感觉额角突突突的跳。瞧着卧在将军榻上小小一团淡紫色的人儿，一手撸着猫，一手举着那本名为《俏郡主的贴身暗卫》的小册子津津有味的看着，此时还张着嘴等自己投喂，不由叹息。
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主子，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话说好像也不是自己找的……
“卫青快点！葡萄！”又是一声娇喝。
也罢，总好过曾经在二皇子那边。
我将剥好的葡萄塞进小公主嘴里。
她含住，忽然从书中抬眼认真的看着我，不同于以往的顽劣，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不由皱眉想起之前几次小公主带我偷跑的事：“公主殿下莫要再想着逃出宫的事了。”
“哈？本宫在你心目中居然是这种人？你知道本宫的封号是什么吗？”
“淑文！”
“淑文公主！那可是既淑女又有文采的，若本宫不是有这种美好品质公主，父皇能会赐给本宫这个封号吗？”
“你瞧着本宫像是那种不守礼节的人吗？”
“昂？！”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
我不理解。
明明上次拉着我偷跑被抓了，就为了出宫买这个《俏郡主的贴身暗卫》，连我一起也挨了板子。
“本宫只是忽然觉得瞧着你有些眼熟……却又不大能想起来……”
“瞧你这幅木头似的脸，总感觉——”
“公主还是吃葡萄吧。”我又将一粒葡萄塞进她的嘴里。
想不起来倒好，若是让她想起来了必然又会闹一阵。
比如说还两年前包扎之情的事儿。
瞧着她咽下了葡萄，半张着嘴似乎还要再说什么，我便又道：“公主下月便及笄了，竟还如此孩子心性，若是让驸马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孟长灯直起身子打断我的话。
“这一年来我宫里可见过他的人影儿？还与父王说什么……与我感情甚厚，要我及笄那日便嫁给他？他在想什么东西！”
“空手套白狼的人也都会做做样子，你瞧瞧他！不就是觊觎我父皇屁股下那皇位吗！他——”
“公主慎言。”
她看我一眼，表情似乎还委屈上了，又自己埋着头嘟嘟囔囔的：“本来就是嘛……我都把你带到殿里住着了，他也没说什么，分明就是——”
“公主。”
“……哦。”
我觉得自己如今像是个老妈子一样，不仅要操心着小公主这边的事，还要操心皇帝和驸马那边的事。可公主偏又是个顽劣的性子，把我这个区区侍卫逼的今年说话多了许多。
这小公主是丝毫不知晓她这种行径会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一年以来光是皇帝每天派来暗杀我的人就够烦扰的了，如今又添了一个仲子忱。
嫁给仲子忱不好吗？
好。
怎会不好。
那仲子忱可是皇室亲信前年又立了大功，容貌更是生的风流倜傥，儒雅随和，被称为这怀柔城的第一公子，不少世家小姐求着要嫁呢。
我看着捧着小书由平躺变为侧躺的小公主一眼，皱眉。
不合适。
他俩不合适，这小公主配不上那第一公子。
“卫青，帕子。”
闻言，我熟练地从胸口掏出一张粉色的帕子塞进她手里，见小公主擦好了嘴，便从顺手从她手中接过，叠好塞进胸口的暗袋。
……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提不动刀了。
*
“听说淑文公主在寝宫里藏了一个男宠？”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曾经跟过二皇子的侍卫呢！长得倒是俊俏，就是成天木着张脸，跟个死人似的……”
“啊呀，这可不得了了，就他那副样子，怎么能和第一公子比——啊！！！”
一只金缕琉璃绣鞋砸了过去，正中宫婢的头，截断了她的话。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让本宫也听听？”
花枝招展的小公主撑着我的手臂，任由贴身宫婢取回绣鞋给她穿上。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公主恕罪……”
那两个小宫婢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抖得像曾经卫府里给我们放饭的老妈妈的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记住了卫青是本宫的人！本宫的人本宫罩着，由不得你们编排！”
“是，是！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自个儿领罚去吧！”
小公主睥睨着她们，表情要多冷酷便多冷酷。在她们退下后又转头看着我笑，笑容仿佛是在炫耀。
事实的确如此，她就是在炫耀。
“怎么样？嘿嘿，有本宫罩着你的感觉不错吧？”
“小青子，跟着本宫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由一晒，笑着称是。
“哇！大木头你笑了！”
“……嗯，笑起来不好看，你以后不要笑。”
“……”
我看着她面颊忽起的红晕，也不反驳。
*
小公主的十五岁生辰到了，宫中四处挂的红艳艳的，那扎眼的颜色十分惹人不喜。
孟帝的意思是及笄礼与婚宴一起办。
那菱花铜镜里映着一张粉面，剪瞳秋水，面若芙蓉，宫娥正给她描着眉，她那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是熠熠生辉，即使是隔着一面朦胧的铜镜，我也能想象到他此时是否什么模样。
总之是格外好看的，我想。
“卫青，你可愿随本宫一同去公主府？”
我尽量极快的反应过来，回道：“奴只恐驸马不喜。”
她抬起纤纤素手，摒退宫婢，转身抬起那秋水般的凤眼看我。
心中一慌，我垂下眼帘，俯首装作从未盯着她看的样子。
“我只问你愿不愿去。”
那声音如猫抓草挠一般让人心口不住颤栗，脸上有些发热，我将头埋得更深，她这次没自称“本宫”。
见我久久未答，她似乎有些恼了，揪着我的衣袖迫使我半跪在妆镜前的矮凳边。
猛的又对上那双圆钝的凤眼，心中慌乱更甚。
“奴……”
“他是他，你是你！我去问你了，你又何须顾及他？！”
“你若是不想跟着我……你若是不想跟着我，我！本宫便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她那双起雾了的眼紧紧盯着我，与其说是胁迫，不如说是乞求，却又似乎有着恐惧。
“……奴愿跟着公主。”
小公主复又笑了起来，招来宫婢准备更衣：“既如此，晚间随我一起去公主府。来人伺候本宫更衣吧。”
“是。”
我应了一声退出殿外，看一眼远天。今日阴雨，空气都黏黏糊糊的，在这深宫中呼吸一口，无论是吸进来的还是吐出去的，都是浊气。
曾经被孟帝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如今也沦为仲子忱的一颗棋子。
他藏得真深啊……
深到，孟帝都对他那幅明月清风的样子信以为真了。
孟帝病重，如今那小公主可怜的竟要依赖于我这种小侍卫，我又岂能教她失望呢。
孟长灯……
我瞧着殿外刺眼的红绸，一遍一遍呢喃她的名字。
奴生来，就是要保护您的。
奴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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