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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蜚语 >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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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母体弱,生下她后就离开了。从她记事起,每天都是早一碗药晚一碗药,间断一天都不行。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怕是活不过百天。她既庆幸也感激。对她来说父皇和皇兄哪个在位没有什么不同,皇兄没有停掉她的药,她还住在原来的寝宫,还是一如往日不出门。所以当她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愿。本就是皇兄仁慈,她也应当为皇兄做些什么。她自觉愧疚,平日里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想见沈衣衣一面是她这些年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此番和亲远走,怕是此生最后一面。久居深宫,消息闭塞,沈衣衣大婚后她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是从婢女聊天中的得知。

    她不知道是她缠绵病榻可怜,还是她事不由心任人摆布来的可怜。

    “衣衣。”光是叫她的名字,她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来。

    “惠满。”沈衣衣赶紧上去握住她的手。掌印昨晚告诉她惠满要见她,她还高兴她的身体应该是好些了。结果是与她话别。

    “好衣衣,别哭了。这么多年不见,我可有很多话同你说。”

    “惠满,你若不愿意,我再想想办法,哪怕去求求掌印。你的身体去和亲那不是要你性命吗”

    “不,我愿意。本就活不长了,帮皇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好。好啦,好像要你和亲似的,怎么我还得安慰你。”

    惠满扯出笑来,她今早多涂了些脂粉,看上去有气色多了,才敢见她。

    惠满看着柔柔弱弱却从小就是他们三人中最有主意的,沈衣衣知道劝不动她,只叹命运多舛。

    “从纪纵离开后,我就没再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她嫁给了那样的人,惠满心疼的摸上她的脸,看着是比以前轻减了许多。小时候肉肉的可爱极了,现在倒是苗条的令人心疼。

    “我挺好的惠满,其实掌印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也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很好。”沈衣衣笑着靠在惠满肩上,抱着她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

    “我昨见到那个摄政王了,长的很好看,蓝色的眼睛。你没见过吧,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不过是冷漠了些,有点凶。但我们惠满这么好看,会惹人喜欢的。”

    “是吗”,对她来说无所谓,和亲不过是利益的交换,“我还没和纪纵说起呢。你哪天见到了帮我提一句。中午要去见人,你看看我这样行吗?”

    她倒并不很在意自己的容貌,担心的是折损了大齐的颜面,今个挑的都是贵重的首饰。

    “惠满好看着呢,放心。”

    惠满在屋子的日子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现在一看书生气养人。她像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荷花,亭亭玉立。

    话没说几句,那儿就派人来请了。第一天是接风洗尘,大齐的规矩今日才是大宴,大齐也该彰显国威了。

    “惠满公主,成小姐到。”

    她和惠满一同进入已是皇恩。

    她们一进去便吸引了目光。一个温柔娇俏一个婉约简朴,就是那对吹上天的双生花在她们面前也黯然失色。

    沈成盯着沈衣衣满意的点头,不愧是他沈家的女儿。看她走向成宴清在他旁边坐下,为那个阉人斟茶。沈成握紧了杯子。再忍忍,衣衣,父亲不会委屈你的。

    “掌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惠满身体弱,可以让她多带点药材走吗?”

    “东顺国王室也不缺这点药材。她会带走自小为她看病的太医。”

    沈衣衣点头不语。虽说使节还有5日才走,但她心里已经升起浓浓的离别愁苦了。

    惠满坐在齐重的右下边。这次除了她一个公主没有别人,皇上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胞妹啊。

    完颜越对她并无好奇,回去找个府邸安置就好。看她进来脚步虚浮,坐下后捂着嘴咳嗽了几次,身体不好倒是省去很多麻烦。反正他们回去后这位公主要‘走失’。

    大宴按照惯例不过是赠予礼物,互相说些和平祝福的词。沈衣衣盼望着惠满能多看完颜越几眼,说不定能对他感兴趣,这样便是不好中的最好了。

    “看什么呢。”

    成宴清俯下身子,贴上她的小脸,从她的角度往前看。

    “没,没看什么。就是看看惠满和那位摄政王。虽然是和亲赐婚,但能生出感情是极好的。”

    沈衣衣往后缩了缩,一本正经的向成宴清解释。

    成宴清嗤笑,用手背慢慢的抚摸她的小脸。眼神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的沈衣衣有点脊背发凉。

    “那衣衣和我生出感情了吗?”

    啊,沈衣衣愣住,好像也对,她和掌印也是赐婚。他慢吞吞的说,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沈衣衣也猜不到他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她现在应该立刻点头哄他开心,但她莫名不想骗他。她也没办法在掌印面前撒谎,他一眼就看的穿,所以索性不答。

    “这不就是了。”

    成宴清收回了手。眸子冰冷,她连骗他都不屑。

    沈衣衣垂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若说一点没有,肯定是自己骗自己。但她分不清这是什么感情,是对程家哥哥的感情还是对纪纵的感情。又或者她对程家哥哥也是对纪纵的感情。想来想去,她倒是真的烦恼起自己的事情了。察觉到成宴清的脸色不好,她有点后悔了,就是点头又能如何。

    皇上说出惠满将和亲东顺国的时候,群臣表情不一,大致都在猜测皇上此举的用意。

    “皇上这是为何。好端端的将满儿送去干什么。”

    敏太后适当的拿起帕子擦不存在的眼泪,外人看来不过是心疼女儿的母亲。惠满心中明亮,顺着敏太后演下去,一人喊母后一人喊满儿。

    齐重敲敲桌子,没理会她们母女情深,“沈爱卿,可愿替朕操办惠满和亲一事。”

    父亲?沈衣衣瞪大眼睛,也开始猜测皇上的用意。

    “老臣受宠若惊,自当竭尽全力。”

    沈成拱手。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左相把关。他除了上早朝什么别无他事,他也乐得清闲。他快速瞥了一眼沈衣衣,她也一脸诧异,想来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成宴清脸色不好沈衣衣也不敢多问,只能垂下头自己思考。

    惠满也不明白但她一向搞不懂这些事情,只能说客套句有劳沈大人了。

    完颜越摸了摸杯子边缠绕的金线,大齐的皇上这是有怀疑的人了。

    大宴结束后,大家都各怀心思。特别是沈衣衣,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父亲这几年已经很低调行事了,难道是她的错。她抬头看了眼前面人的后背,掌印对越发放纵,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是谁,是被送来干什么的,皇上怕是在提点她。

    回到府上,眼见成宴清没有搭理她径直走了。沈衣衣赶紧追上去,“有。衣衣有对掌印生出感情。”

    前面人脚步没有停,全当没听见。

    她心里惶恐,脑子里乱糟糟的,站在原地很久才慢慢往雪院走。

    七发现自己主子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啊。何止是不好,他在主子面前都不敢喘气。他心里猜测出好几种原因,猜来猜去他还是决定更听话一点。

    “主子您几天前叫查沧月阁的泄密者,可能是五哥。但五哥自小在沧月阁长大,怎么会背叛您。”

    他们都是孤儿,沧月阁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地还教他们本事,主子就是天大的恩人,就是主子叫他去死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扒了皮挂在阁内,剩下的剁碎了喂狗。”成宴清手里的笔没有停,眼皮也不抬。

    “是,是。”七赶紧退下,明明是扒五哥的皮。他却浑身一冷,背叛主子的下场太可怕了。

    七快步往府外走,半路撞上了成思安。

    “哎,七哥哥。我哥哥在府里啊,今天他得空了?”成思安正往沈衣衣那走呢,哥哥要是在府上那正好一起。

    “是,主子在。”七想劝告下小姐,但她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嫂子,去钓鱼不。”

    “钓鱼?去哪钓?”沈衣衣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

    “就在府里掉啊,后面的池子。”

    “傻安安那是锦鲤,钓不得也不能吃。”

    “我知道啊,不过是太无聊了。嫂嫂你不无聊吗,走吧,就当玩玩。你没喂过它们吧,用白面喂,养的可肥了。”

    掌印府景致很好,这一方亭子建在池边。难得出来坐坐的沈衣衣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烦闷,看着成思安往池子里丢白面。池里的鱼群追着她跑,银铃般的笑声给空荡的府邸带来了欢乐。

    “嫂嫂快看,你要不试试。今天天气好,放纸鸢吧,我去叫哥哥拿。”

    成思安想一出是一出,本来她就打算让哥哥和小嫂子多多接触,那哪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沈衣衣拦不住她,忧心的看她跑去找成宴清。从那天之后她还没见过掌印,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期待。

    她叹了口气,也不能从此之后再不见他,早来晚来都一样。一慌神间,头上的发钗掉入池子里。怕是小惠没有给她戴紧,她伸手想捡起来,脚下踩着的鹅卵石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掉进池子里。

    冰冷的水漫过头顶,想叫却叫不出来。窒息的感觉袭来,她努力的往上,但身体还是不断下沉。刚开始的窒息过去后,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她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好像就这样下去也挺好,没有那些勾心斗角权谋大计,没有父亲对她寄予的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一双手稳稳抓住她的腰,意识消失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醒过来,要不我让你全家陪葬。”

    沈衣衣回到了小时候,这次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小小的自己读着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她理解不了,跑过去问母亲。

    “娘亲,娘亲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啊,衣衣会嫁给一个君子。”

    “君子是什么啊,什么样是君子啊。我不喜欢那种文绉绉的老头。”

    原来她小时候就不喜欢文弱书生,沈衣衣笑话自己。

    “哈哈哈,胡说。那衣衣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但他要很英俊对我很好,会像娘亲一样疼我。”

    沈衣衣垂下眼睑,她到头来也没能实现小时候的期盼。

    画面一转,她被三皇子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你就在这等着。数十下再睁眼。”

    她乖乖的捂住眼睛,一下下的数。等她再睁开眼,眼前人早就不再了,四下没有一个人,她只能一边哭一边往前走,摸索着错综复杂的道路。沈衣衣跟在小小的自己后面,就算她被三皇子故意丢在那。回去后父亲还是责骂了她告诉她得讨得三皇子的欢心,第二天她还是扯出笑继续陪同他。

    但她记不得是谁带她出去的了,他的脸模糊一片,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奴领您。

    她把头上的簪子拆给他,他蹲下来又插了回去。

    他说,发簪不能随便给别人。

    “哥哥。”

    她惊醒,如从前一样在背后叫那个人,但那个人没有回头。睁开眼,成宴清的脸逐渐清晰,他面色不善的坐在床边。

    “掌,掌印。”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动一下都全身酸痛。她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想死?”他看上去好像生气了。

    沈衣衣摇头,只是想捡东西。她咬着嘴唇,憋住眼泪,泪眼朦胧的拼命摇头。她真的没有,他别生气。

    眼前人却突然俯下身,压在她身上,吻上她的唇。她的嘴唇本就干裂,又被自己咬着,早就破皮出血了。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荡开,沈衣衣睁大眼睛。

    在成宴清离开她的唇,想起身的时候,她猛的抱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头哭泣。

    成宴清呼吸了下,伸手撑住她的背,把她扶起来,自己直起身子,由着她抱着自己哭的颤抖。

    他知道她不是想死。但是一张口他忍不住心里的无名火。他现在才知道她毫无生气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竟然怕了。怕她漂亮的大眼睛再也睁不开,怕她再也不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为她渡气的时候,她嘴唇冰冷僵硬。所以他刚才再次亲她,感受她变得温暖柔软的嘴唇。竟是安心。

    他扬起唇角,嘲讽自己,没有放开在她后背的手。

    沈衣衣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落水的那一刻,张嘴没有喊出来的是掌印。在昭和殿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任何人,因为她觉得没有人会来。但他让她第一次知道他可以依赖他,她可以期盼他救她。

    “别哭了。明天你想顶着这么一双眼睛?”

    沈衣衣才慢慢停止哭泣,放开他,一抽一抽的平复。

    看着她成宴清又好气又好笑,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算了,就这样吧,好久没有一个他不厌烦的人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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