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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阵嬉笑。
等着正午到了饭点,王氏招呼大家一起吃了饭。
贺俞舟恭敬拱手:“舅舅,俞舟有些事情想要询问舅父。”
韩大人起身:“跟我去书房说去吧。”
贺俞舟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院门。
王氏笑着同薛淮舟道:“你瞧瞧这些大老爷们,有什么事还得背着咱呢。”
韩玉华替贺俞舟开腔:“娘,表哥和爹爹是有正事要商量呢。”
薛淮舟随着笑了笑,她猜测贺俞舟定是询问山西知府一事,韩家舅舅在山西待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什么不知道。
书房。
韩实坐在上首,笑眯眯摸着胡子。
“俞舟,可是有什么要事?”
“舅舅,往日我来山西,每次您都叮嘱我走官道。”
“以前我以为舅舅知晓山西匪徒猖獗,特意为了我安全找想。”
“可今日俞舟挑了小道,才发现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吧。”
韩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久久沉默不语。
贺俞舟沉声道:“舅父,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不是为了沆瀣一气,官官相护鱼肉百姓的。”
“我记得小的时候,是舅父将我抱在膝上,教会我‘为民请命’这四个字。俞舟一直以舅父为榜样,数十年不敢忘记。”
韩实听了这话,内心不仅动容起来,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及第时的朝气蓬勃。
那时候他也是满腔热血,期待着有一番大作为,可后来,过刚则易折,多少莫须有的排挤污蔑他已经数不清了,一路从京里贬到了地方,他的心也就淡了下来。
如今瞧着贺俞舟这番义正言辞的模样,更有他当年的模样。
韩实从位上起来,忽然朝贺俞舟一跪:“臣韩实有罪。”
“臣身为朝廷命官,不仅没有上谏下达,以正肃听,反而为之隐瞒包庇,实则有负皇恩。”
他说完后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贺俞舟静静瞧着他,并没有伸手将他扶起。
现下没有舅甥,只有户部侍郎贺俞舟与山西道台韩实。韩实这一跪,跪的是天家,叩下的头,是为请罪。
他不能扶,也不会扶。
“你是山西正四品的道台,他曾正浩不过是从四品的一府之长。”
“他有多大的面子,难为你如此瞒我。”
贺俞舟冷冷开了口,这也是他的失职,他自十六岁起便独自去往山西,如今已有六年,这六年里他都不知晓此事是何时而起。
“你以为我只是替曾正浩一人隐瞒?”
“你也说了,我再不济也是正四品道台,何必惧一个小小的知府。”
韩实声音颤了起来:“我对上的,何止是一个从四品的知府!”
“是山西三百五十九名朝臣!从最末品到从二品的布政使。”
韩实闭紧了双眼:“山西所有有品级的官员,都在这里面了。”
贺俞舟一震,只觉遍体生寒。
整个省里所有的朝廷命官联合起来,一同欺瞒圣上,压榨百姓。这是多么的可怕,外人只瞧着此省歌舞升华,和居乐业,可内里,已经烂到了根了。
不是一个人,是整个省。
他忽然有些理解韩实的隐瞒。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晓得啊。”韩实长叹一气。
“我应该算最晚一批知晓的,晋安元年。”韩实怔了怔,似乎又回忆起那个让他不寒而战的晚间。
“那晚我以为不过是同僚间的聚会,便也没多想,等我们这六七个人进了房间,曾正浩立马将房门锁上,周围全是他的亲兵。”
“他威胁我们说,若是想要活命,签了他手里的生死状,揣上一包赃物,这才能出了这个门,若不签的,就地格杀。”
“他怎敢?无顾斩杀朝廷命官,这是死罪。”
贺俞舟拧着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的线条冷硬,这样的神态已经暴露了他的气愤。
“他有何不敢。你当章高明是怎么死的。”
韩实一想起来,浑身气的颤抖:“当场格杀呐。”
“什么积劳成疾,他正值壮年,何来积劳一说。不过是不肯同流合污,做了那开刀的第一人。”
“那生死状我签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我第一次那么恨,恨自己为何要读书入仕,恨我当年怎么就选了科举这条路子!”
“山西百姓的父母官,名字可都在那生死状上了,连我在内,整整三百五十九名。”
韩实说着说着,竟开始哽咽起来。
一个壮年男子,就这样跪在地上,红了眼眶。
“签了那状子,所有人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若有一个人爆出来,所有人就全完啦。”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拼命拽着同僚下水,他们都信奉一个准则,众人有罪,则皆无罪。”
“俞舟,我是个懦夫,做不到章高明那样舍生取义。”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的家人怎么办。”韩实咬了咬牙。
“布政使吴仲毅,羲和五年进士,座师乃如今的王阁老。“
”知府曾正浩,礼部尚书曾顺明旁系。”
“漕运使路文斌,孙阁老妻族的嫡系。”
贺俞舟静静听着韩实诉说着这错综复杂的相连关系。内心升起一阵寒意,是啊,不仅是山西所有官员参与了进来,若要深究,京里又是牵涉了一批人。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朝臣。
“除了他们,其他人哪个不是与京里挂着关系。”
“若要论罪,不仅山西的官要杀没了,京城,也逃不了了。”
贺俞舟沉默着,韩实说的没错。
他是国公世子,户部侍郎。可面对一整个京城的权贵,他没有胜算。
他没有皇城司薛淮舟那样的不要命,晋安三年山西案,何似于晋安元年湖北恩科案。
可惜他不是薛淮舟,他有父母宗族,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就是大晋未来的希望。
贺俞舟知道自己向来是个凉薄之人,权术玩弄,隐私诡谲他都做过。
可他从未越过百姓这根警戒线。
他永远记得舅父教他的为民请命四个大字,以及姑父书房常年挂着的墨宝,上面挥洒着‘精忠报国’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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