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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俞舟猛然抬起头，他在户部任职，三百万两是山西一年里一半的财政收入，而这还仅仅是威逼胁迫的钱数，吴仲毅等人的暗地里的赃款还没有统计上。
如果粗略估计上所有昧下的赃款，山西数年的财政收入恐怕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里。
贺俞舟抿嘴：“光靠商人供奉不可能得到这个钱数，他们暗地里必定还有什么门道。”
薛淮舟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年年朝里派人下来查账，山西风平浪静，说明他们一同做了假账。”
薛淮舟说到这勾了勾唇角，似是嘲讽：“这山西的官可真是团结，从上到下穿着一条裤子，他吴仲毅真是泼天的能耐。”
贺俞舟瞧出了她的气愤，默默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
他将茶杯推过：“为利来，为利往，他抓的是人心。”
接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山西财政收入，主要由田地赋税、漕运运输、盐税、商业税这几个部分组成。”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我们只要用心盯着这几个项目的动向，总能发现什么马脚。”
可这些人藏得那么深，就凭他们两人在短短几日内查证，又确实有难度。
薛淮舟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道：“凭借这份折子和那匪头的供词，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抓人。”
贺俞舟平静道明了一个事实：“皇城司可以，但大理寺不行，户部更没有这个权力。”
“那为什么不能相信皇城司。”
“皇城司是陛下的耳目，皇城司知道了，陛下亦会知晓。”
“他就这样不值得相信吗？”
她虽然对萧珩有嫌隙，可那是私人恩怨，她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她知道他心底有乾坤，胸中有丘壑。
他有远大抱负，他有雷霆手腕。
可惜他刚刚登基，羽翼不满。
可惜朝臣对历代帝王根深蒂固的想法，他们不信任他。
\"沈扶昭。\"
贺俞舟抬起了眼睛，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敢赌，也不想赌。”
若君王仅仅想要一个看起来平稳的朝政，那他不敢，也没有勇气彻查山西，他能做的，只是给那些手握证据祈望获得公道的无辜人，安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诛杀九族，让他们消失在大晋的书册里，以此掩盖大晋官场里的丑闻。
帝王不需要一个多清明的朝政，只要他的臣子忠于他，只要没人威胁他的地位，只要他高枕无忧，贪污又算些什么，百姓又是什么。
这就是君主，这就是朝廷，这就是黑暗。
薛淮舟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贺俞舟的担心是对的，他没有同萧珩亲密接触过，站在他的角度，他的做法他的顾虑都是对的。
可是，若是再这样下去，君不君，臣不臣，君臣相互猜忌隐瞒，大晋的未来会在哪里，大晋还会有明天吗？
她抬起头瞧着贺俞舟，明明做着如此滔天巨浪的事情，可他眼眸里，似一湖万年寒潭，藏着无限冷意。那是数次麻木与悲恸后的无动于衷。
她瞧着他，眼前忽然浮现了苏逝非的脸庞，那个初初及第的少年，他同贺俞舟不同，他的眼里有火，有光，即是是泼天的大雨也未曾熄灭他眸里的不屈。
可数年后······
他会不会是今日的贺俞舟？
今日的贺俞舟，昨日，也曾是苏逝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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