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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草于咸阳关市闲逛。
帝都就是帝都，卖啥的都有。
贩缯屠狗，漆器陶瓦，炼铁冶铜，沽酒卖肉……
“?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退，各得其所。咸阳，真乃繁华之地！”
陈平左手捋着胡须，感慨万千。
先前他就曾来过咸阳。
只是，远远没有现在热闹。
皇帝大前年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某种程度来说，这令咸阳经济瞬间是突飞猛进。听说，过些日子还要迁旧齐诸田豪族于咸阳，先者赐氏为第一。
走着走着，就感受到股热浪袭来。
秦草抬头看了眼。
旗杆上挂着市旗，上面画着锤子。
大概就是铜铁工坊的意思。
这类工坊往往都是官营。
咸阳之地，由内史属官铁官长直接掌辖。
其余三十六郡，则归少府考工室管。
既是官营，主要肯定服务于官方。平日里他们负责给百姓修缮铁器，兜售些律法准许的铜器铁器。若是战时他们则需无条件被征召，负责铸造兵器。
秦草走上前去，还能看到炙热的炉火跳动。旁边的矮个子应当是学徒，正在卖力的推着橐（tuo）。橐是最早的鼓风设备，大部分以牛皮或者是马皮制成。墨子曾云：具炉橐，橐以牛皮！
“要买何物？”
“剪如何卖？”
所谓剪，其实就是剪刀。
“足下买剪作甚？”
中年人站起身来，双眸打量着秦草。
眸光充斥着睿智与怀疑。
这时候买铁器或者铜器，都需要登记。
“用以修剪须发。”
秦草顺手拿起把剪刀观察。
咸阳就是咸阳，卖的东西都比武功县全。
最起码，他没在武功县看到。
他记得，最早出土的剪刀出自西汉初年。
没曾想秦朝竟然也有！
不过仔细算算，两者好像没差多久。
现在的剪刀和后世相差极大，尾部为8字形交股式样。中间没有轴眼和支轴，双刃并行，没有明显的刃部。制作也很简单，仅用长条形铁片弯曲而成。背面则刻着排小字：二十九年左相李斯造寺工?丞源工翎。
这就是秦法的物勒工名！
二十九年制造，李斯为最高负责人。?（diao）为寺工负责人，源为寺工丞属于是二号负责人。翎为工匠，是这把剪刀的铸造者。如果这把剪刀有任何问题，就会一级级找上去。
“购置铁器，需验。”
中年人懒洋洋的开口。
一副爱买不买的表情。
剪刀并不贵，十五钱就能买到。
质量也确实可以，绝对是物美价廉。
就是这人态度，实在令人不爽。
知不知道消费者是昊天上帝？
不过，这就是官营的弊端。
人家可没业绩提成这说法，每月钱粮就这么多。卖不卖的出去，和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没准还嫌弃秦草跑来买东西，耽误他摸鱼咧。
秦草取出验来，再由专人核验。
同时又以竹条做契卷，一分为二。
但凡和铜铁有关的，必须得有契卷。
上面有剪刀的信息，何时何地购买，同时用来做什么，包括秦草的信息也都在上面。然后再一分为二，各执一份。若有人用这剪刀行凶，首先找的就是秦草！
……
“秦君，逛够了吗？”
扶苏咬着牙愤然开口。
“逛逛不行吗？”
“行！！！”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
扶苏恨得是牙痒痒。
整个咸阳都得陪着你忙活啊！
“秦君，让长公子等着不好吧？”
陈平在旁都忍不住开口，明明说好辰时于终南居相见，可现在都已至巳时。这让长公子等这么长时间，未免过分了些。
“咋咧？让他等等还不行？”
“怎的？”
“我这是试他。”
“嗯？”
“先前大梁人尉缭入秦。皇帝从其计，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他扶苏等我片刻还等不得了？吾有良略在怀，他不得倒履相迎？”
“……”
扶苏傻眼了。
秦草真是……绝！
“原来如此！”
陈平恍然大悟，不愧是草啊！
这想法，没十年脑血栓绝对想不出来！
“不过，我还真发现件事。”
“啥？”
“秦国勋贵廷臣都是工作狂啊！”
“工作狂？何解？”
秦草停下脚步，感慨道：“咱们来咸阳也有两日，这沿路就没看到半个廷臣。我让秦牛今早特意去打听了下，说是皇帝这几日都在宫中休养。所有廷臣都自觉在府上干活做事，连门都不出。就是村里的牛听了，都觉得他们勤劳！”
“呵……呵呵……”
扶苏皮笑肉不笑的陪笑。
他们不能出门，你心里头没点数？
那不都是因为要躲着你吗？！
“唉，太可惜了！”
“又怎么？”
“我其实蛮想去见见左丞相的。”
“我求你了，别见了！”
扶苏就差抱着秦草大腿嚎了。
你来咸阳是打卡的？！
把他们都当成旅游景点了是吧？
见完这个见那个，没完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秦草很是不悦道：“我现在也是李鹄的师父，我还不能见李斯了？这么说吧，那李通古见了我不说敬我一尺，那也得让我三分！”
别说三分，十分我都信！
实际上，秦草这也就是吹嘘而已。
若是左右有外人，他哪敢说这话？
他再厉害，也只是区区乡啬夫。李斯可是秦国左丞相，位列三公。论官职爵位，能把他吊在树上抽。
至于见李斯？
纯粹是想看看这位大佬长什么样而已。
一边走一边聊，很快来至处食肆。
这食肆很明显是官营，还有名字。
【终南居】
“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fu）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这食肆主人定是才学之辈，这名字还真不错。”
“嗯，为李斯所取。”
扶苏颔首点头。
三公九卿，除开冯去疾外谁没点副业？
有权就能得利，这都是基操。
门口有两披甲卫士戍守。
看到秦草后，当即抬手作揖。
“足下可是五大夫秦草？”
“正是。”
“可有验传？”
“有。”
卫士检查无误后，便将验传毕恭毕敬的递给秦草。
“还望五大夫见谅，吾等需要搜身。”
“没事。”
“得罪了。”
卫士们一一搜身，就把剪刀搜出来了。
“这是何物？”
“剪刀啊！”
卫士嘴角抽了抽。
我tm能不知道这是剪刀？
见长公子，你还想带凶器？
若非上面有令，现在就把你扣下！
“此物暂且交由吾保管，待五大夫走后再交还。”
“额……”
秦草也是面露无奈。
不过，这也都是必备的流程。
扶苏再不济那也是秦国长公子，岂是那么随意就能见到的？
万一有人对他不利，又当如何？
秦草记得后世有次坐地铁，就因为带了把小剪刀就被拦下来了。还说这玩意儿属于是管制刀具，不让上地铁。
秦国如此，也能理解。
……
走进食肆，就能闻到股酒香。
此刻，将闾正坐于席位。
是的，又是他！
将闾心里苦啊！
先前他得假扮成皇帝，被反贼刺杀。现在又让他把络腮胡刮干净，假扮成他大兄。他蓄了好几年的络腮胡，现在愣是变成了矢状胡。
杨端和昨晚找到他，愣是差点没把他给绕迷糊。他到现在也不知晓具体缘由，只知道此事为制，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整整一宿没睡，都在听杨端和说事。
人麻了……
秦草来至屏风前，抬手作揖。
“五大夫草，见过长公子。”
“先生不必多礼，快快入席。”
将闾连忙站起身来，亲自走上前来作揖还礼。同时命左右将这屏风撤下，还一把拉着他让他入席。
瞧瞧，人家多懂事！
哪怕是装，那也得装出来！
不错，这小伙子能处！
就是……这力气咋这么大咧？
果然皇帝的子嗣就没庸人，打小就是吃肉长大的，长得就是壮实。瞧瞧这胳膊，估摸着快有他大腿粗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扶苏竟然会如此壮实？
“苏君，也快入座。”
“这位是……”
“阳武县人士陈平，现为秦君门客。”
“那也快入座。”
“多谢长公子。”
秦牛并不在这，而是在门外。
这种场合，他要胡言乱语咋办？
入席后，接着就有侍女端上肉食与美酒。
将闾等候半晌，早就饿的是饥肠辘辘。左手豪迈的捏着羊腿右手端着酒樽，大快朵颐。
秦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幕。
草……
他脑海中的扶苏形象彻底崩塌！
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变成个糙汉！
你哭着对我说，历史里都是骗人的！
“吃啊，先生怎么不吃？”
“我饱了……”
秦草对扶苏所剩不多的好印象，彻底消失。
他突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的台词：武林高手不一定要长得多潇洒英俊，那只是市井小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小苏，这真是长公子？”
“是啊！”
“长公子就这德行？”
“……”
扶苏也是一把心酸泪。
就算找人冒充他，能找个好点的人不？
不是他嫌弃将闾，是他俩压根就不像！
完了！
他的名声彻底被败完了！
天杀的秦草，这可都是你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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