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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出身，让他们没有经历过双亲离世的苦难，之后之所在意的人，数来数去，也就田云羽和嬴青舒小树灵三人。
现在这三人都还尚在。
这话没有起到任何劝解的作用，反而让三根的头，垂得更低了。
方休摸了摸鼻子，嗯，自己不仅不是个好长辈，还不适合劝解人。
只能说些又大又空，似是而非的话。
落不到实处。
索性直接回身坐下，继续翻书。
寒冬腊月，村子当中一大批老人离世，这其中就包括了三根的父亲。
方休没有露面，一生的经历，和他超脱时间的存在。
原谅他不能对这种事感同身受。
他年少没有经历长辈的离世，他当做长辈的人，给他的都是算计。
来时哭，去时笑，凡人一生，活着所求为何，方休不清楚。
待到他父亲下葬之后，三根变得沉稳起来，每日除了在方休这里来，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村子当中。
众口铄金，三根的身上，那一丝神性的光辉，已经越来越浓重了。
但方休没有让三根踏上修行的路子，这一丝神性，也就是让他比普通人强出很大一截。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三根没有娶妻，依旧保持着每天来方休这里请安的习惯。
虽然，方休并没有教他什么。
但他，一直把方休当做自己的师父。
嗯，就这一点，比燃灯那个小兔崽子，几句话不对付，就把方休逐出师门的弟子，要好到不知道哪儿去。
在方休蛰伏在这个小村时，外面，整个山海之中，正在发生一场巨变。
人族之间的道统之争，由一个叫燃灯的光头，挑起了。
万余年的时光，确实足够让一个人成长起来。
虽然燃灯没有道祖那么妖孽，万年不仅在神道的倾轧下，开辟仙道，还一举成为最强的无上。
不是那一世最强，而是所有大世当中，出现过无上，他都是最强者。
方休的意识，曾铺开在整个山海当中，去看了一眼燃灯现在的佛门。
唔~
很菜。
仅仅一眼，方休就知道，这次道统之争，燃灯必败无疑。
只因万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领悟到后世僧人，秉持的那两句至理。
佛有菩萨低眉，更有金刚怒目。
没有金刚手段，何来菩萨心肠。
方休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过多关注。
燃灯不是道祖，不可能一跃而就，毕竟，除了少数妖孽以外。
其余人的人生，失败才是主旋律。
方休现在更在意的，是三根是不是这一世的神祖。
已经近三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看出端倪来。
虽说三根身上，有了一丝古神那种气息。
但方休内心，总是有点异样的别扭。
好像是自己弄错了一样。
但看到他第一眼时，那种有缘的感觉，却始终让方休不想如此轻易放弃。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三根自己走上古神的道路。
方休无感岁月的流逝，但村子中的人，却是长河之中的生灵。
又是一个十年，同样是飞雪盖天的隆冬。
三根的情绪，再次变得低落起来。
年近四十的他，因为那一丝神性的温养，让他看上去并不显老。
许多老人，都死在这样没能熬过去的冬季。
这一次，三根送走的，是他的大哥。
而三根的母亲，早在几年前，也已经去世了。
接连见到至亲之人的离世，让三根心中，多了一丝别样的触感。
这个隆冬大雪之夜，他没有回家，而是跪在方休的门前。
一跪，就是一整夜。
门内的方休，自然知道外面的情景。
于此，他不过是轻叹一声。
人族，好像永远都不会得到满足。
身处战乱的人，想要和平，和平的地方的人们，又想着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等到衣食无忧了，他们又想要肉欲，传宗接代。
这些都满足之后，他们又开始追求更大的富贵。
当然，如果方休没有出现，这种欲望，始终都还在凡人这个层次之中。
而方休的出现，加上亲人的接连去世，给三根心中，种下了一颗，更加难以实现的种子。
没有方休这个不老不死的人，在三根眼前，他也不会生出这样不该生出的欲望。
这些年，方休的心境，也一直在变化。
或许是高来高去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让他很久没有如同现在一般，在他眼中如同路边野草，一茬又一茬的凡人之中，生活如此之久。
纵使岁月的流逝，不能加诸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感受到时间的变化。
只不过，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终归还是有了那么几丝波动。
看着门外跪在雪地当中，被霜雪压满肩头的三根。
他心中念念所求，又是为何。
方休抬手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填满整间屋子。
方休心中念念，众生都有自己的牢笼，终其一生，不得片刻畅快。
只因心中有所求，一得到一个永远都想着下一个。
世间一切都可以填满，唯独人心的欲望，是如何努力，也填不满的。
方休一路走来，他的一个个目的，不也是自己的牢笼吗。
达成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在等着他。
如果一开始只是平定神州，那么方休早已经实现不知道多少年了。
现在回首望去，当时如同天倾的九歌诸神，在现在的方休眼中，连土鸡瓦狗都算不上。
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光，方休轻叹一声，穿衣出门。
门外，三根的身影已经被昨夜飘洒的大雪覆盖。
像是一座雪人一般。
方休抬手替他扫落身上的积雪，被冻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三根抬起头。
见到方休的瞬间，三根一个头磕在地上。
“师父，弟子从未求过你什么，弟子今日求师父，教我长生。”
方休矗立许久，没有说话。
一声叹息顺着茫茫大雪，消失在这天地当中。
无人可以听闻。
今日，三根为自己亲手打造了一个牢笼。
想要长生的牢笼。
天色亮起，但风雪却没有减小的趋势。
大雪飘荡，让站在雪中的两人，身影有些模糊。
许久，方休才说道，“起来吧，随我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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