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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弟子，每走一步，身上都不停有着鲜血滴落。
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
但燃灯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依旧慢慢的向前走着。
终于，他那个看上去，比他更加苍老的弟子说话了。
“师父，弟子走不动了，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
燃灯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在与江星一同推演这个大世之时，看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画面。
其中，就有自己这个弟子的神魂，在岁月之外，以二十四字佛门真言，护住了自身的场景。
燃灯回过头来，摸了摸自己弟子的脑袋。
身躯已经濒临崩溃的老僧，一如当年拜师之时一般虔诚，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低头跪在燃灯面前。
“你和你那个师弟，是我众多弟子当中，所走道路，最曲折之人。”
燃灯轻声说了一句。
这两人，已经进入岁月古路的那个，是因为有人曲解佛门理念，妄想凭空造出一尊佛祖来，恶意算计其全家，最后被燃灯清洗佛门之时发现，留在了自己身边。
眼前这个，则是大奸大恶，最后又真正做到了，放下屠刀之人。
想到自己这个弟子，是一个放下屠刀，随后成佛之人，燃灯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来。
没有由来的想起了那个嘴角带笑，眼神之中，却又全是肃杀的年轻男子来。
或许，在他眼中，根本没有放下屠刀一说。
该死之人一直都该死。
何来宽恕？死亡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宽恕。
这便是他那个一直说，自己有反骨的师父，所秉持的理念吧！
燃灯的弟子没有说话，就这样跪在他面前。
燃灯落在其头顶上的那只手，开始缓缓发力，随后将其意识抽取出来。
不过，岁月的伤势，不仅是在意识之上，神魂也同样被重伤，已经快要陷入沉睡。
燃灯刺破自己的指尖，流出一丝金色的血迹。
在虚空当中，刻下了那二十四字。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字字鎏金，隐隐有着佛门道统的一丝气息。
想要将自己这个弟子的意识，给完全封闭住。
暗中跟随的方休，轻叹一声，悄然出手，剥开一丝岁月的缝隙，加持这二十四字，让他足以抵挡岁月的绞杀。
燃灯看着自己弟子的神魂，消失在虚空中。
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随后转身，继续往山海当中走去。
……
……
龙女部族，此刻所有幸存下来的生灵族人，加在一起，也不过上百。
其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相当于炼神期的修士。
大劫刚过，山海一片死寂。
原本龙女一族，不过是山海当中小得不能再小的种族了，只不过不知道多少万年前，一个人族来到了他们种族之中。
这个人族，修为十分高强，而且和后面那些，打压山海种族的人族，十分不同。
他替龙女一族，斩杀了汤谷那些山主（仙主境），让他们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
甚至，后来似乎因为他的存在，人族那些自称是神的修炼者，都默契的没有来过汤谷，为难他们。
因此，哪怕那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族，但他坐化之地，一直被龙女一族供奉着。
到那人坐化之时，族中已经有了巨擘。
本以为有了一位巨擘，可以在这次岁月大劫当中，更好的存活下来。
没想到，族中大能巨擘，尽数死绝。
留下的，只有这些连修炼道路，都还没有彻底踏上的生灵。
燃灯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龙女一族当中时，引发了一阵慌乱。
更甚至，许多族人四散逃开，不敢去看燃灯的身影。
这些没有头发的人族，是佛，和之前放过他们的神不一样。
佛门横行山海，将诸多山海种族镇压，甚至打杀。
这让龙女一族，十分畏惧。
燃灯没有去管那些四散逃开的龙女。
只是静静地站在三根坐化的地方。
与江星有着道统之争的三根，燃灯自然是记得的。
只不过，他只知道三根和江星，最后选择了一种十分和平的方法，结束了二人之间的争斗。
此后，三根自散道统，进入山海，一生没有踏足过人族的天地。
哪怕天关修筑完成，他也没来看过一眼。
没想到，是坐化在了这里。
一个还是孩童一般的龙女，突然来到燃灯身边，脆生生的问道。
“你在看什么啊？”
燃灯低头，看到了说话的这个女童。
双眼如星，明亮异常。
燃灯心头一颤。
人族迫害山海种族，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情非得已，有着自己的苦衷。
要是没有岁月大劫，没有这把屠刀架在这片山海所有生灵之上。
那该有多好啊……
燃灯摸了摸这个龙女一族的女童，轻声说道。
“我啊？我看的东西，可多咯。”
“我在看笼中鸟雀，网中鱼虾，圈中牛羊，在看神，在看佛，在看弱小如杂草的生灵，在看强如擎天的巨擘，在看人族，看山海万族，看这岁月长河之内的一切。”
“我最后在看我自己，还以为我扯烂了鸟笼，挣脱了渔网，撞烂了栅栏，逃了出去。”
“没想到，最后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女童歪头，她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
燃灯也没想过，这个女童会明白，他抬手在自己胸口之间一剖，取出了自己的心来。
他将自己一生所修的佛心，给了这个女童。
“龙女一族……以后，你就叫御龙女好了。”
“你在这儿，等一个叫东皇太一的人，他会带着神佛的传承而来，他是这一世的佛祖……”
御龙女回过神来之时，燃灯已经消失在了这里。
那个声音，好像是在她心间响起的一般。
燃灯回到天关之上，临走入天关之前，回身看向山海。
好似心有所感一般，对着空荡荡的山海跪了下去，行弟子大礼。
在燃灯行礼的方向，恰好就是方休所藏身的地方。
方休神情恍惚，但立马躲开。
“燃灯……我怎配为师……”
撑开岁月古路的门户，缓缓闭合，这个大世的一切。
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一般。
只有江星，眉头紧锁，似乎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想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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