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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熟悉许轶的身形了，清瘦高挑，即便到了二十六七周围成婚的男人都开始发福的时候，他依旧还带着少年气。
眼前的郎君虽然一身白袍，却哪一处都不是她的少年郎。
那人正站在御湖边的柳树下，背对着她。
姚蕴却看晃了眼，“那不是许小郎君吗？”
“不是。”凌昭收回目光，脚下不停，“不是他。”
谁知树下的人却转过身来，眉目清隽端方，姿态恭谨，“秦王殿下。”
凌昭只好停住了脚，蹙着眉，有些不耐烦，“有事？”
顾白彦见她不过来，只好自己走上前，“秦王殿下，您是在躲我？”
一句话下去，凌昭和姚蕴脸上同时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白彦却诡异地读懂了她们脸上的表情。
“你谁啊配让本王躲你？”
他忍了忍，又往前走了一步，“殿下，只有我能帮你。”
凌昭往后退了一步，语调嘲讽，“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看得清顾白彦眼中的野心，也正是因为看懂了他的野心，才更排斥这样的人。
这让她想起从前的自己，这样的人目标明确，也往往会陷入古怪的偏执，撞了南墙也要将南墙砸开。
同类不会相吸，只会互相排斥。
“殿下难道不知道，圣上和皇太女对您的忌惮，他们在将您往绝路上逼？”
凌昭眉头一挑，看来顾白彦是真急了，“顾小郎君可知道，你这话大逆不道，本王可随时将你收押，算作，乱党？”
她生得一双含情眼，可这双眼睛惯常总是带着散漫的讥诮。
顾白彦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昏了头瞎了眼，怎么会以为眼前的人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
他压低了嗓音，又往凌昭跟前凑了凑。
“殿下，你甘愿从此手染血腥，成为众矢之的？日后太女登上大位，随时有可能发难清算，到那时，可有一人愿为殿下说话？”
“顾小郎君，你若再不自重，本王就是将你扔下河，你母亲也不敢对我说半个字，你信吗？”
凌昭一只手捻动着佛珠，一只手将姚蕴拎到前面，横亘在顾白彦与她之间。
“我会将你说的这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你的母亲，希望顾相，可以好好给我母皇解释解释。”
她轻笑一声，打算抬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殿下！幼时您可是曾亲口说过日后要娶我！”
凌昭脚下一个趔趄，转头诧异地看着姚蕴，“我说过这话？”
姚蕴咧了咧嘴，她也不记得啊。
“殿下！你我也算自幼相识，若是殿下想要当那手染鲜血的权臣，阿彦自也愿意陪伴，若是殿下想要明哲保身，阿彦和顾氏一族，也是您一生荣华的保命符！”
顾白彦神情激动，大步赶了上来，“若是殿下祈求更高，那我，也会是您的未名军师谋臣！许小郎君出身不显，眼光浅显，又如何能成为您的贤内助！”
“哈？”凌昭匪夷所思地回头，“顾白彦，淮南王世女和你的婚事早就不了了之，父君想必会答允为你重新赐婚，你现在来纠缠本王，是觉得本王是个冤大头？”
“本王大婚将至，你若再敢纠缠，信口贬低本王的正君，我会让你和周祈一个下场。”
凌昭森然一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再敢动他，我饶不了你。”
顾白彦闻言，霎时间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凌昭在说什么，就在七日前，一处寺庙之中，周祈被发现和他的表姐霍念衣衫不整厮混在一起，只能被迫与那个浪荡表姐订婚。
可还没等两家商量出什么，凌昭就带着金吾卫搜查了周府，查出了周家是淮南王党羽的证据。
周全被革职查办，而霍家立即反口，坚决不肯娶周祈为正夫，不知道最后商量了什么，周祈被一顶小轿连夜抬进了霍府，成了霍念众多小侍中的一个。
如若不是那个小霸王的名声，凌昭的容貌说是冠绝京城也不为过，只不过她美得过于锋利，常常让人心生胆怯，远处光芒夺目，近处便不敢直视，以免被灼伤。
顾白彦后退了一步，对上了凌昭阴鹜冷彻的视线。
“还有，若是再敢离间我和许轶的感情，”她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站在路上的青衣少年，脸上的寒冰渐渐消融，语调轻柔森冷。
“那本王一定会亲赐你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反正周祈那么信任你，听你的话，日后你和他共侍一妻，也一定会和睦相处。”
明明是暮春初夏，顾白彦却如坠冰窟。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去的秦王。
凌昭知道那件事是他唆使的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
周祈果然是被她下手收拾的……
那他呢……
他毫不怀疑，凌昭刚刚说到的，一定会做到。
许轶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少女，她也穿着一身岁寒三友花纹的青色衣衫，似乎和自己身上这身是同一块料子上裁出来的，腰间的白色玉佩随着她的走动一步一晃。
“什么时候来的？”凌昭走到了他面前。
“有一会儿了。”许轶盯着她手上缠绕的深黑串珠。“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凌昭将串珠套回手腕上，从袖中掏出来了一枚竹节状的玉簪。
许轶垂眸，看着她手中的玉簪，挑了挑眉，“贿赂我也没有用，我听到他说你小时候答应了要娶他了。”
“我真不记得我小时候说过这话，说这话的不是我。”凌昭大感委屈，这人不会连这等干醋都吃吧。
白公公清了清嗓子，“如果是这个的话，小的略有所知。”
“当年秦王说娶她，是因为元君说秦王殿下多不如顾小郎君，秦王就要打小郎，然后被元君骂了，不知哪个宫人说只有自己人才能打，所以……秦王殿下说，既然这样，那就把他娶回家，这样就能打了。”
他声音和缓，但姚蕴恍然，“啊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也不算吧……”
凌昭摊开手，无辜地看向许轶。
许轶低头忍笑，倒还真是小霸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即便知道那不是凌昭，他还是有些想笑。
“那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你跟顾小郎君，说了很长时间话诶。”
少年转身抬脚要走，凌昭极为自然地走到了他身旁，与他并肩而行。
“我跟他说，给他找了个好人家。”
“什么好人家？”少年手中被塞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是那枚玉簪，雕工古朴简素，玉质细腻润泽，他喜欢的类型。
“宫宴那晚的那位，周祈的表姐，霍念。”凌昭含笑。
许轶偏头，看着那人嘴角轻佻嘲讽的笑。
他挺喜欢凌昭这样笑的，尤其是对着别人而不是对着自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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