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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半晌，祝清吾用剑柄挑起常星河的下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他不仅不会杀常星河，他还要派人将常星河带回京都，扔到武安侯府的大门口。
好让何贵妃知道，让她卖命的父亲其实在外面还给她养了个弟弟的，而这个弟弟则是日后要被武安侯推上武安侯世子的地位的。
何贵妃若是知晓自己的亲爹为了个外室子而打算废掉嫡子的世子之位，以她的性子，应当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祝清吾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常星河一眼，起身正欲离去时，大腿被常星河紧紧抱住。
“祝晏，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今日活着离开，我定不会放过你的。”常星河咬牙切齿道。
祝清吾低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是嘛?”
他舌尖轻舔了下薄唇，不悦地看着趴在雪地里抱着他腿的常星河:“常宗主，我不喜欢杀人的。”
常星河失了双耳，已然听不懂祝清吾说出口的话。
他只能睁大眼睛从祝清吾的口型中分辨出几个字。
少顷，常星河声嘶力竭地大吼：“祝晏，杀了我!求你杀了我，求求你了!”
他如今失了双耳，双腿和全身武功皆被祝晏废掉，现如今就算能苟活也只会是个废人。
父亲怎么会容忍他苦心培养多年的儿子变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呢?
与其苟活于人世，不如一死了之。
见祝清吾并未理会他的恳求，下一瞬，常星河放开禁锢着祝清吾大腿的双手，而后捡起手中的那把单刃刀准备自刎。
只是刀还没拿稳就被祝清吾挥出一掌劈断成两截。
祝清吾高挺的鼻子耸了耸，微倾身，笑道:“既然常宗主这般不安分，那只好再废掉这双手了。”
说完便挥起短剑，剑气凝聚，而后落在常星河的手腕上。
随后只听到常星河一声声惨叫:“祝晏，你个恶鬼，你不得好死!”
祝清吾微卷的长睫如银蝶般，闪着幽暗的光。
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闪着的光不是清稚，而是幽冷的暗芒，暗芒中夹杂着几丝狠戾。
“呵!”祝清吾嗤笑一声，“幼时在国子监的后山里，常宗主若是少踹我几脚，或者崇德十四年的赏梅宴上没将我推下冷彻入骨的水池里。”
他顿了顿，面色平静地看着常星河，声音很轻，像是在给他自己喃喃低语:“或许我今日可以放你一马。”
常星河一双因身体的疼痛而逐渐失神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祝清吾的薄唇。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呵!祝晏怎么会放过他呢。
幼时欺辱祝晏和裴云亭最多的便是他了。
当时他甚至让祝晏差点丧命。
祝晏表面看似温顺无害，一副清冷矜持的模样像极了下凡拯救世人的谪仙。
实则就是从暗无天日的地狱里爬出来报仇的恶鬼修罗。
他没有感情，更没有人性！
祝清吾侧眸淡淡睨了眼四周黑压压的尸体和被血水染红的雪地，眸子里的暗芒渐渐隐去。
就在他转身正欲离去时，抬目，只见对面山顶上站着两个人影。
祝清吾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时，一双阴鸷而平静的眸子瞬间染上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握着短剑的手一紧，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而对面山顶的程喜漫垂眸，也朝山下一袭白袍的祝清吾看了过来。
凛冽的寒风吹拂得他鬓边的发丝微微拂唇。
一双细长的桃花眸凌厉而深情，抬目望向她的时候神情慌乱而复杂。
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那柄短剑，寒光乍现的剑刃上不断滴血。
血珠掉落在皑皑白雪里时，像开在寒冬里的妖艳红梅。
月白色棉氅的衣摆处被鲜血染红，旖旎而刺眼。
他停住脚步，站在漫天大雪里，微眯着眸子，愣愣地看着山顶上的程喜漫。
凛冽的寒风猛然袭来，一阵寒气被他吸入肺腑，因为打斗而消耗了不少内力的他，咳嗽出声，一声接一声。
程喜漫的思绪被山下之人的咳嗽声硬生生地扯了回来，她清凌凌的杏眸中蕴着一层薄雾。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裴云亭开口了。
“漫漫，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没照顾好清吾，才让他险些遭人暗杀。”
见程喜漫愣在原地默不作声，他又道:“只是......”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程喜漫的侧颜，故作不解道:“只是清吾不是久病未愈吗,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造诣?”
程喜漫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装腔作势的裴云亭，嗤笑道:“二殿下，这就是你今日引我来此处的目的吗?”
她抿了抿唇，冷声道:“如果是的话，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回了。”
自从早晨裴云亭来医馆找她时，她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后来又听他说夫君去了浮玉山赏雪，又引她来山上找夫君时，她心里隐隐不安。
方才来浮玉山的途中，她还在猜测裴云亭特意引她来山上的目的。
她猜测了许多种结果，甚至猜测到夫君可能会遇险，甚至......
程喜漫心口一疼，甚至猜测到裴云亭已经暗中加害了夫君。
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裴云亭今日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
裴云亭这么做的目的，她想，她应该猜到了。
裴云亭正欲张口，还想解释什么的时候，程喜漫扬了扬手，打断他的话。
她冷冷地看着裴云亭，眼神疏离淡漠:“二殿下，您该回了。”
裴云亭瞠了目:“漫漫。”
程喜漫并未理他，而是径直朝山下祝清吾的方向走去。
夫君咳嗽得厉害，浑身是血，想必是受了伤。
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上一瞬分明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杀意，却在转身看到她的那一瞬慌了心神，像个犯错而被大人发现的稚童。
委屈又孤单地站在原地，等待大人的责备和惩罚。
思及此，程喜漫的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她在想象祝清吾在她没来之前，一人应对几十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时的情景。
那一刻的夫君，应该是无助而绝望的。
她恨自己没有早来一步，那样的话，他就不是孤零零一人面对方才那般的困境了。
裴云亭不就是想让她看到夫君嗜血的样子吗?
她看到了!
可就算她看到了又能怎样呢?
就算夫君真的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嗜血恶鬼，但在她眼里，夫君永远都是那个温言软语哄着她唤她娇娇儿的温润如玉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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