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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巷口，他就远远看到了定定站在王家门口的程喜漫。
“程大夫。”张景翻身下马，走到程喜漫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两个嬉皮笑脸的兵卒在看到张景恭恭敬敬地向程喜漫行礼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其中一个兵卒看看张景，再看看程喜漫，有些结结巴巴道:“张、张大人，这小娘子真的是个大夫？”
张景在听到身后那个兵卒的声音时，立马冷了脸。
他转身就朝那个兵卒肚子上狠狠一脚:“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就是回春堂的程大夫。”
另外一个兵卒见状，忙跟着跪了下来。
程喜漫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冷声开口:“倒也不必怪罪他们，他们也是奉了你家主子的命令。”
程喜漫询问过张景得知，裴云亭确实想在今夜将这些染了瘟疫的百姓圈在一起，而后一把火烧了。
张景说，这是解决临川瘟疫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程喜漫将自己来东街的想法同张景说了，张景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程大夫，您不能进去。”张景立马拦在程喜漫面前。
莫说是让程大夫进去帮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救治，就算靠近那些人一下，殿下恐怕都要砍了他的脑袋。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身后传来裴云亭的声音。
“怎么回事？”裴云亭墨眉微蹙，冷冷地扫向张景。
张景连忙拱手行礼道:“大人。”
随后有些为难地看了程喜漫一眼，才温温吞吞回道:“程大夫想进去帮这些得了瘟疫的百姓诊脉。”
裴云亭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垂眸看向倔强地站在门口的程喜漫，静默了一瞬，才温声开口:“漫漫，你知道的，临川的瘟毒不同平常的那些瘟疫。”
“你这样贸然进去帮他们诊脉会有危险的。”
裴云亭神情带着些许愠怒，但语气依旧很温柔，生怕自己声音稍微大点会吓到程喜漫一般。
程喜漫轻轻抿唇，语气放柔和了些:“可是总不能将这些百姓活生生地烧死。”
“这些都是人命。”
“你怎么知道我治不好这些人？”
裴云亭喉结快速滚动，满肚子责备的话偏偏不忍心说出口。
而且这事他也理亏。
恐怕漫漫如今已经开始怀疑临川的瘟毒与他有关了。
裴云亭有些懊恼。
他长叹了一口气，温声回道:“可是这确实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有及早处理掉这些已经感染瘟毒的，才能保临川城的其他百姓无恙。”
程喜漫皱眉反驳道:“只要其他百姓不接触这些人不就行了？”
“将百姓们隔开，然后我再帮他们诊病。”
“万一有解决的办法呢？”
程喜漫的声音逐渐提高，语气里带着几分焦灼。
见裴云亭不为所动，她便将王大娘和她那没有得瘟毒的小孙子的事告诉了裴云亭。
恰在这时，有一队官兵朝这边跑了过来，其中一个带队的官兵凑在裴云亭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裴云亭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他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思忖什么。
隔了半晌，裴云亭垂眸看向程喜漫，轻声开口:“漫漫，这场瘟疫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程喜漫狐疑地瞥了裴云亭一眼，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别的街巷也出现感染瘟疫的人了？”
见裴云亭不吭声，程喜漫加重了语气问道:“是不是？”
裴云亭微微抿唇，而后点了点头。
程喜漫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不好的预感如滚滚热浪般涌上心头。
她静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难道你也要将新感染瘟疫的百姓也烧死不成？”
“还是说如果临川城所有的百姓感染了瘟疫，你就要屠城？”
裴云亭有些无措地看着程喜漫，满眼怜惜。
即使她今日咄咄逼人，他也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他知道漫漫心地善良，见不得这些百姓受苦。
可是临川城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得了的了。
这场瘟疫是有预谋的，而且早已超出了他的筹谋范围。
他当初没有想着让事态扩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只是想在皇兄监国期间让临川城出事，他一边要解决程大人的事情，一边还要想办法救祝晏回京。
若是临川城再出事，还要忙于监国的皇兄定然分不出精力来管这摊子事。
到时候只要让武安侯一派的朝臣参上皇兄一本，别说是监国之权，就是那储君之位，皇兄怕也是保不住了。
他原先确实有想过在临川城散播瘟疫，但祝晏临走时告诉他，如果他在临川做了什么事，只会让他自己万劫不复。
即使日后他做了帝王又如何，临川的局势万一变得不可控起来，那么危害的则是整个北黎王朝。
这些年北黎外敌外平，内患四起，若是与北疆接壤的临川再出上些事情，那北黎王朝的命数只会减不会增。
他正是想通了祝晏所说的这番话，才迟迟没有动手。
却不曾想浮玉山岩穴里的事，除了他和张景之外竟还有第三人知晓。
张景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定不会出卖他。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人从一开始就将他的所有计划了如指掌，而浮玉山的事也一直在他的视线中。
思及此，裴云亭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动起来。
到底是何人？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当初祝晏就曾劝告过他，让他莫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可如今南墙还未撞，他却连回头的路都没了。
裴云亭先他一步回了京都，如今临川这个烂摊子扔给他，无论他怎么做，到时候回京受罚的都只是他一人。
裴云亭只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上一般，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漫漫，你听话好不好？”裴云亭神情沮丧，连带着声音听起来也疲乏了几分。
“我先送你回京，这里的事你不要掺和，我自有办法处理。”
程喜漫站在一旁听着，一时没有言语。
隔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什么办法？烧死他们？”
裴云亭轻轻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临川城的烂摊子，而后回京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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