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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啪”的一声，那只茶盏碎裂一地，黄褐色的茶汤连带着茶叶溅了裴应川一身。
裴应川只是侧眸淡淡睨了眼那只险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茶盏，清隽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皇帝怒斥道:“朕将北麟司三千护卫和觉影卫都交于你手中，难道两个署的暗卫连个小小的瘟疫都查不清吗?”
“你二弟有如今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但你身为一国储君，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任由你那几个弟弟在暗中作梗，当真让朕失望透了。”
裴应川藏于宽袖中的手掌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刺进掌心的血肉里。
面对崇德帝的翻涌而来的怒气，他依旧默不作声。
崇德帝看着这样的裴应川，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
可是一想到儿子跟自己离心的原因，崇德帝只觉眼眶一热，心中不免泛上阵阵酸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隔了半晌，终是阖上眼，不再吭声。
他朝裴应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裴应川见状，起身向崇德帝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东明宫。
裴应川走后，崇德帝才缓缓睁开眼眸，转身望向窗外那个略显落寞的背影，热泪在眼眶打转。
他哪能不知道太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淮意是他一手带大的，掣制朝臣、周旋兄弟的手段太子用的得心应手。
太子身边的暗卫可不止北麟司和觉影卫，还有他自己这些年在暗中培养训练的杀手。
况且老二去临川的时候，正是太子监国，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老二在临川的动向。
一直没出手的原因，无非就是等着他这个当父皇的亲自问老二的罪责。
制造瘟疫导致生灵涂炭、私藏兵器盔甲的罪责足以让老二日后彻底翻不了身。
偏偏这些还不够，太子此次借他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地除掉自己的亲弟弟。
他命人送到二皇子府的那一碗接一碗的“补药”，才是让老二殒命的关键。
但太子做的这些，都是他默许的。
这把龙椅，只能由他的淮意来坐。
至于其他皇子......
崇德帝冷嗤一声，只是磨炼太子心性，让他顺利登上帝位的工具罢了。
他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人，他心中的儿子也只有淮意。
至于后宫中养的妃嫔，只是用来制衡前朝的棋子，而她们生的孩子，更不配做北黎的王。
思及此，崇德帝那双促狭的凤眸里充满嗜血的阴翳。
他已经背上了一个弑父杀兄、谋权篡位的污名，他的儿子决不能再步他的后尘。
所以太子上位路上的这些个障碍，他会帮太子一一铲除。
韶光易逝，岁月匆匆。
一眨眼，便到了粽香四溢的端午。
端午这日，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坊间百姓议论纷纷。
端午前夕，大长公主裴微月在前往宁州游历的路上遇到一伙偷潜上宁州海岸的东夷人，并被东夷人所杀，连个尸身都没留下。
信国公听闻妻子遇难，悲恸不已，遂出兵前往宁州剿灭在宁州肆虐的东夷倭寇为妻报仇。
京都的百姓们在听到裴微月死于东夷人之手，无不拍手叫好。
裴微月为修建奢靡的公主府，在京都可没少抓贫苦百姓充当劳力。
一座公主府，修建了三年有余，其中花费的人力财力更是不计其数。
有传闻说裴微月修建公主府就花了几十亿两白银。
而几十亿两白银足以养活北黎的百万大军。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底层百姓饱受战火荼毒，民不聊生，偏偏这些皇室贵族奢靡享乐。
如今裴微月一死，百姓们当然会拍手叫好。
但令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可不止裴微月的死讯，还有一则更为让人咂舌的大事。
裴微月的死讯刚传入京都，皇帝不仅禁止信国公府为长公主举办丧事，而且派北镇抚司的人大肆彻查公主府这些年的进项。
这一彻查，便查出公主府近些年不仅与各个番邦国的来使暗中勾结，贩卖私盐、倒卖火器，所贪银两堆积如小山。
太子裴应川将从公主府搜出的脏银一半充作军饷，另一部分用来救济灾民。
这一举动让北黎的百姓对这位东宫储君称赞有加，坊间茶肆皆传颂当朝太子殿下心怀仁义，爱民如子。
皇宫，合欢殿。
掐丝珐琅荷花香炉淡淡升烟，何贵妃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削葱似的手指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神情晦暗难明。
在听到门外传来得脚步声时，她缓缓阖上眼眸，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悲不喜。
陛下将她禁足于合欢殿，她确实没办法与外界有联系。
但她有个好女儿啊，她的烟儿性子聪慧机灵，又深受陛下疼爱。
只要怀烟能沉得住气，那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母妃。”
何贵妃掀起眸子，看向进门的少女，她嘴角微弯，朝裴怀烟浅浅地笑了下。
在看到裴怀烟的那一瞬，何贵妃的心情才跟着稍微好了些。
前些日子在听到裴云亭的死讯时，她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她并不是因为儿子的死而悲痛，而是因为裴云亭死后，她在后宫便站不稳脚跟，连带着武安侯府都会深受影响。
自从裴云亭回宫，许是愧疚心在作怪，陛下便极为疼爱这个儿子。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临了。
可谁能料想到，裴云亭在京都不好好帮衬武安侯府不说，非要跑去临川惹是生非，最后落得个囚禁身死的下场。
思及此，何贵妃不由得轻嗤一声。
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那逆子当初听了她和父亲的话，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罢了，谁让人家是由皇后抚养长大呢，心里自然还是向着皇后和太子的，所以才没有将事情做绝。
哼!到底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弃子罢了，儿子没了，她还有女儿啊!
只要能为何氏一族带来无上荣宠和利益，男儿女儿又有何区别?
就比如她，她那几个哥哥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但父亲明智，才选择将她送入宫中，使得何氏一族的在朝中如日中天。
即使太子将三年前的那档子事的证人寻来与她当堂对质，陛下也并未过多责罚于她，只是禁了她的足。
这就足以说明妃嫔想要在后宫立足必须要依仗一个强大的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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