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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安。”
见沈遗琅过来，燕信不紧不慢地行了礼，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沈遗琅手中的香囊，紧抿的唇角又是往下压了两分。
沈遗琅瞧着燕信的冷脸，倒也不在意，他平日也十分严肃，想起方才在院门口的柳见，沈遗琅觉得燕信这样不施粉黛的脸顺眼太多，冷着也没什么。含笑点过头，算是打招呼，撩袍进屋了。
燕信正准备跟进去，善文却笑嘻嘻地拦住他，不客气地冲他揶揄道：“怎么了今日这是？谁惹我们燕信小公子不高兴了啊？”
燕信垂着眸，并不作声，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见他这样，善文也无味，讪笑两声率先跑进去，留下原地强作镇定的燕信。
霞光移了几分，燕信站在阴影处，脸上忽明忽暗。
女郎今年十八，寻常世家贵女这个年岁不说娶正夫，侍郎也纳了好几个。但女郎却与他人不同，一直洁身自好，院子里除了他和善文，只几个洒扫仆人。前两年主君也往女郎房里塞过人，甚至也想过将他许给女郎，但……，但都被女郎拒了，无一例外的，包括他。
燕信长袖下的拳头紧了紧。
今日这柳见如此没规矩，说不准也有主君的放任。但如今燕信实在不能不忧心，女郎即将行冠礼，房里确实也该添人了。万一，，万一那柳见，女郎便答应了呢？
想到那香囊，燕信顿时连抬腿进屋的力气也没了，心里密密麻麻的疼，闭了闭眼转头离去了。
沈遗琅正在书桌前整理着明日当值的一些材料，听得门口只善文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你作什么又惹他？”
善文自觉地走上前去帮着自家主子一起整理，边整理边瞟她：“哎呦，我的主子呀，我哪里有惹他！能是我惹得不成？”视线扫过沈遗琅随手放一边的香囊，一把捞过来抛来抛去。
沈遗琅不去管善文的小动作，说实话她也并不在意，大部分的时候，她的思绪总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她觉得这里并不真实，不是不能察觉到周围一些男子的倾慕，但是这里大多数男人在她的思维里并不能称作一个男人，更像是姐妹。姐妹的喜欢倒不如说是玩闹，包括日日追在她车架后的玉京百姓们，让她也有一种唐僧误入女儿国的荒谬之感。
……
“父亲。”沈遗琅来到主院，同沈父崔氏打过招呼，沈父温和笑笑让沈遗琅落座，
两人在小侍们的布置下用了膳。
用完膳，沈父叹了口气开口：“琅儿，过两月你便及冠了，再有一月你母亲也能结束任期赶回来了，我原先想着将你这及冠礼风光大办，可先帝才崩逝，倒也不好铺张，就只将平日里走得近的几家世家请了来，你看如何？”
及冠礼，是这事吗？沈遗琅点头，“凭父亲安排。”
沈父笑，“那我便着手操办了，只不过，琅儿，还有一事，你年岁也不小了，等过了及冠礼，这院里没个贴心的人可不行，我近日呢，在替你相看夫郎了，只是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小郎君？”
沈遗琅长眉一挑，原在这等着呢！
“父亲，此事随缘，操之过急反倒不美。”
“这事听我的便好，及冠了，院里总得有个主事的夫郎。”
“翰林院事多，娶了夫郎，女儿怕是会冷落。”
“总也不能一辈子不娶夫郎，总之先相看着。”沈父语气强硬，沈遗琅只好闭嘴。
看着眼前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的脸庞，沈父不自觉又软了语气：“琅儿，等你纳了夫郎会知我这是为你好，你若不愿，此事便暂缓，但你房里不能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看父亲身边的柳见如何？这孩子细致，跟着我也是蹉跎，你便将他收了去，将来主君过门也有个侍奉的。”
“……”
娶夫都好说，让她纳妾，呃不是，是纳侍郎，这个真不行！
“父亲，我还想起有要事处理，恕女儿先行告退。”沈遗琅忙不迭的开口道，不等沈父再说，躬身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去。
“哎，这孩子，哪家贵女这么大了像她这样，身边还没个侍郎伺候？”沈父朝着一旁侍长抱怨。侍长容长脸蛋，慈眉善目，此时陪着沈父，笑道：“主君莫忧心，谁家主君不羡慕您，虽奴也不曾去过别的地方，但就说这玉京吧，哪家能得这般毓秀的女郎？”
沈父也笑，这点他还是自信的，沈遗琅一直是他骄傲的存在，“琅儿的夫郎还是要好好相看，我也有打算在母家博陵崔氏里仔细挑选一番，若琅儿有中意其他五姓的郎君……”
博陵崔氏在五姓之列，五姓皆属世家中的顶流，像吴兴沈家，会稽顾家等人员不丰，此朝些许没落的，不能与此时鼎盛的卢王崔等比肩的世家，大家心照不宣地将其排在了中流一列。
虽说人员没落，但吴兴沈氏世代人才辈出，百年世家的底蕴亦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要说以前崔卢两家世代通婚，聘娶倒不简单，但自先帝破除世家通婚壁垒后，普通人也有可能娶崔氏郎，嫁卢氏女。就说当今崔太后就出身清河崔氏，他自己也是从博陵崔氏嫁入沈氏的。
“若琅儿中意，倒也不是不可。”
且不说家世背景这些软件，光沈遗琅这自身硬件就非常不错，惊才绝艳的玉京第一女郎，哪家小郎君不想嫁？
“主君且宽心吧，玉京不知多少郎君盼着嫁我们女郎呢！”侍长在一旁附和道。
外间角落里，柳见惨白着一张俏脸，此前主君透露出要将他许给女郎做侍郎的意思时，他简直欣喜若狂，可现在如何是好？
柳见心一横，冲进去内室，也不管主君和侍长惊愕的脸，泪水决堤似的直直地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
“主君！奴一心想侍奉女郎，求您成全！”
“柳见，教你的规矩呢！赶紧出去！”侍长见柳见这般，怕惹得主君生气，连忙呵斥。
沈父却拉住他，“这……，柳见，先起来说话。”
柳见在他院里，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模样秀气，性子也很是温柔乖巧，可琅儿那意思……
沈父看柳见哭的伤心，终究不忍：“这样，好孩子，琅儿不愿纳侍，我也不好强求，不若先将你调去琅儿院里，你尽心伺候着，日后琅儿会明白你的好的。”
闻此言，柳见激动的又跪下磕头，连连称谢。
若能日日见着女郎，不愁没有机会。
……
这头沈遗琅说处理公务也不全是借口，正值新帝登基，朝中事务确实繁多，要整理的资料不少。
如今朝中崔太后摄政，皇帝处境过于艰难了。想到女皇朱宣，沈遗琅轻轻叹了口气。
但说自己这边也不轻松，先帝在时，主张提拔寒门庶族，以至于世家逐渐式微。
原因太祖是草莽发家，颇不受世家大族待见，适才先帝打破世家间长久通婚的惯例，强迎清河崔氏郎入主中宫，亦就是当今的崔太后。
崔太后可不满这种现状，又逢先帝崩逝，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给了崔太后可乘之机。
世家长久垄断仕途的弊端其实不利于国家的发展，先帝早已预见，大力发展科举，扶持寒门子弟。
沈遗琅自小被传召入宫，选作当时还是皇女的朱宣的伴读。先皇帝特别喜欢这个名满玉京的“小神女”，常带在身边。
记忆中朱唇玉面的女帝曾笑着问她，“世家女可凭举荐入仕，遗琅可想求个什么官职？”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不，遗琅并不想，若不经历检验，对天下人是否公平？遗琅不经寒窗苦，便是做了官，也做不得好官。”
“哦？你这想法在世家子弟间可不常见！选官的公平？依‘小神女’所见，何为公平？”女帝眼里倒映着沈遗琅小小的身躯，等着她的回答。
沈遗琅镇定地回视她道：“有司考试，只在至公。陛下发扬科举，不正是为此吗？”
“哈哈哈哈好一个只在至公！不错，正是如此。遗琅甚得我心！”先帝抚掌大笑。
……
沈遗琅也不负先帝所望，凭着自己得了个探花，当时的状元榜眼皆是年已半百的寒门女子，正值年少的沈遗琅可谓炙手可热，甚至掀起了一股世家女考科举的热潮。
先帝当时有意将她放入翰林继续磨练，前途正大好着，可惜前年先帝崩逝了。沈遗琅秉承先帝遗志，应该算是支持寒门中的一派。
崔太后多次拉拢不成，便开始打压她了，朱宣想为她封授官职，却遭崔太后驳回，理由是年岁尚轻，还需磨练。
沈遗琅并不在意，她倒也不热衷功名，如果可以，她更想在这奇异的女尊世界里四处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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