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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到长亭河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傍晚。放眼望去，河上枯败的荷叶，荷梗，枯槁的芦苇，软趴趴地倒在河边，毫无生意。
远处群山连绵，勾连出蜿蜒的线条来。几艘孤零零停在岸边的客船，无人掌灯。
端州是北方少有的宝地，有山有河还有田。
山是矿山，没什么吃的，只能致富，不能填饱肚子。河是泥水河，没什么鱼虾，只能货运往来，也不能填饱肚子。
周海义主动上来回话：“督公，这长亭河原本只走客船，后来是安监察签署的商船通行令。
如今百业萧条，您来这儿做什么？”
周海义不遗余力地撇清他和这次灾荒的一切关系。
安言听周海义的描述，结合安执理上一世发疯时的喃喃自语，大概能猜出这条河是干嘛的了。
繁华时节，这里的夜晚肯定是一派歌舞升平，客船载着各路豪绅，抱一船美女，好不风流快活。
安执理签署的商船通行令，也算这河能派上点用处。
安言一眼望过去，这附近也没粮仓，也没有能藏粮食的地方。
三哥，我现在好着急啊，好怕我不能找到粮食，不能救百姓，不能救你……
裴成蹊站在安言身后，透过安言颓废的背影，看出安言所想所感。
他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越过他们之间的防线，大手包裹住安言攥成拳的小手，拇指擦过安言的手背，帮助安言镇定下来。
安言松开手掌，回握住裴成蹊。没什么的，找不到这批粮食，就再抓人，抓信上所有的官员！
挨个酷刑伺候，就不信一点东西都找不出来！
安言指着不远处的客船：“上船，我去上下游看看，都是什么地方。”
周海义跟在安言身边，一天下来他累得半死，骑马大半天，走路腿打颤，怎么这些人就像不知疲倦似的。
“督公啊，今日我们只用了早膳，现如今都黄昏了，还是快些回去的好，明日再查吧。”
安言：“周海义，你再逼逼赖赖，我就阉了你！”
周海义……
裴成蹊和安言带来的人，全部上船，将周海义和他带来的捕快留在岸边，上船也是增加负担。
周海义的话，提醒了裴成蹊，今日他们一直都在奔波，再等他细细看安言，她嘴唇干裂发白，一天只喝了一碗稀粥。这样的日子，她怎么能过？
“安言，你把自己累成这样，生怕有人不心疼是吗？明天在驿站，不许出来。”
“我没事的，我身体可好了。你不能关着我。”
“今晚要是没查出什么，你明天就不许出来，谁敢带你出来，本座打断谁的腿！”
裴成蹊扭头扫视过背后众人，连带安言的两个婢女。
众人纷纷点头应允。
“裴成蹊，你不许……”
安言正要和裴成蹊好好理论理论，不远处慢悠悠漂来一艘大船，就两个人在前后撑船，他们穿着汗衫，手臂晒出黝黑的色泽。
安言看眼，觉得不太对劲。
“商船一般只在白天通行，夜晚都是客船。眼下都黄昏马上就天黑了，怎么还会有商船？
这船上哪儿去？有没有人知道长亭河前后通向哪儿的？”
“回安小姐的话，长亭河游经过三州，上游是衢州，下游是通州。
此处离通州关口只有一里，天黑前赶去通州来得及。
毕竟这河只经过通州一个码头，再往下就直接入海了。”
裴成蹊给青城使了个眼色，青城站在船头，吆喝着让船停下。
“朝廷奉旨督查，前面的船停下！”
对面的那船，确实乖乖听话停了，青城跳了上去，掀开围布进去仔细搜查了一番。
不一会儿，青城掀开围布，面露艰难之色：“督公，没有。”
没有……
没有异常，也就是没有粮食。
安言又累又饿，甚至可以说是心力交瘁，这商船里怎么会有粮食？
官府不查，民兵不找吗？若是有粮食，早就被饿急眼的流民抢了。
她自嘲地笑笑，垂下脑袋，不多做言语。
巨大的失落感和绝望感，笼罩在每个人身上，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些百姓，他们几乎要被那份愧疚压死了。
安言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哥前世那么痛苦，自尽而亡了。
凡是见过有人活活饿死，那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青城又回到船上来，和裴成蹊说道：“督公，文书和货都对得上。这船夫说，主家是和官家做军马生意的，这些是马饲料。
我也查看了，那船里就是些麦秸，干草。”
“麦秸，甘草？运马的饲料？做军马生意？”
安言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神神叨叨的。
“是的，安小姐，给马吃的。”
“不可能！这船有问题！”
安言当下断言，她仍然低头望着波纹银银的水面，苦思冥想，问题在哪儿？
刚才青城从商船跨上他们的客船，那个画面始终都在她脑海回现。
青城从商船上离开的时候，商船的吃水位，一直都没有变化，可以说变化很小。
可是当青城踏上他们的船时，船身都明显晃动了一下。
不对，完全不对。
麦秸和干草都很轻，哪怕装满船，也不会有那么重的吃水位。
他们一艘船上，就两个人，一船的草……行的慢，船吃水。
长亭河的上游是衢州，下游能直接通海……
安言将所有的细节连接起来，一瞬间全打通了。
“快，拦住那船，拦住那商船！停下！”
安言在船上跑了起来，直直朝那辆船去。
裴成蹊拦腰抱住她：“阿言，你别激动。青城，拦一下。”
青城再次拿出腰牌，要前面那辆船停下，但是他们两人就像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快速度，抓紧时间离开。
“裴成蹊，快拦住那辆船，上面一定有蹊跷！再过一里就是通州，天黑关卡落下，就追不回来了！”
裴成蹊立即下令：“所有人，全力拿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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