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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运货的。早前家里没粮，出来找活干散工，他们听说小人会撑船，就用了小人。
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啊，小人家里还有妻小，没了我他们就饿死了……”
安言看这人痛哭流涕的样子，额上青筋都哭凸了起来，就知道他没说谎。
“青城，撑船上岸。”
两艘船都撑在岸边，所有人将船上的干草麦秸，往岸上搬。
天色渐渐阴沉，太阳落山后，寒意上涌，人来人往间，说话嘴里竟冒起了白雾。
裴成蹊就地取材，烧起干草和麦秸取暖。
人一旦太冷，遇到热火和热火，第一反应不会是暖，而是疼。他将安言按在自己怀里，哈气给她搓了好一会儿手，才放她去烤火。
“手好多了，站火堆边上去，这边不需要你。”
“等一下。”
安言拽住裴成蹊的腰带，裴成蹊宽肩窄腰，她手一拎，将裴成蹊的腰身全都勾勒了出来。
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裴成蹊小心翼翼地朝后弯过腰，不去触碰安言的胸膛。
“你再拽一个试试？”
安言很认真地和裴成蹊说：“查到线索了，明天你不许关我。”
裴成蹊不认账：“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众人原本满怀希望地将船拦下，随着干草搬到岸上的越来越多，希望就越来越少。
“督公，还是没有……”
安言疾步跑上前，所有的干草麦秸都已经被搬到岸上了。
周海义唉声叹气地在旁边守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做生意的过不去。卖草的要是能卖粮食，谁还去卖草啊？
“督公，今日就调查至此吧，明日再来？”
安言反手将青城的刀拔了下来，刀光剑影间，从周海义面前掠过。
周海义下意识地捂住两腿之间的地方，生怕这刀一个不小心就砍到了他。
安言独自一人，拿着刀，、站在船边，双手举刀过于头顶，大叫着：“啊！”
声起刀落，刀身砍在船最粗的那根船柱上。
安言力气有限，用比砍更大的力气，把刀再拔出来。
周海义不耐烦地朝安言翻个白眼，抱紧自己的大肚子，吸溜鼻涕，冷得要死。
都开始发泄了，肯定是查不出来什么东西来了，无能狂怒，无能发火。我能怎么办，陪着呗。谁叫这是朝廷的钦差？
安言拔出刀身，用更大的力气，再砍一刀！“啊！”
安言连砍两刀，连拔出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两手拽着刀把，上下摇晃，死活拔不出来。
裴成蹊上前一手捏住安言的手腕，看到她娇嫩的虎口，一天就磨出了一道深红的痕迹，几乎都要破了。
他拇指划过安言掌心那条线，又心疼，又自责。
“别再折磨自己了。今天虽然没查到什么消息，好歹抓到一个蛮夷内奸，也算你立功了。”
“不，不会的…”
安言挣扎着要去拔刀，裴成蹊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动一步，凑近她耳翼边，小声哄道：“有气回去发，好不好？我发誓，拼死也会保下你哥哥。”
他趁乱在安言耳翼上亲了一口，安言的耳翼很凉，很软：“乖……”
裴成蹊又朝青城使了个眼色，青城赶紧去收回自己的刀。
就在青城把刀拔下的那一刻，一道清脆简短的“吧嗒吧嗒”声，响了起来。
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很短的一声，吸引了青城回头。
青城才转身，手就行动起来，一刀再次砍上方才的豁口。
一道白影从他面前降下，“哗啦哗啦”朝甲板上掉。
借着火把和火堆燃烧的光芒，所有人清楚地看见，甲板上掉的，是米啊！
“督公，有米，真的是米！米藏在船柱里！
快，兄弟们搭把手，把船推岸上来，米在船身里！”
不仅是东厂的太监，连周海义身后的捕快们，看到米也难掩激动神色，拍掌叫喊：“有米啦，有救啦！”
凡是会游泳的都脱下外衣，“噗通噗通”跳进河里。
东厂的人绑绳子把船往岸上拽，捕快们在河里，强忍河水刺骨的凉意，把船往岸上推。
所有人通力合作，嘴里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天黑之后，每个人都饥饿力竭，在看到丁点希望后，又拼死相争。
这些米，是救活百姓，最大的希望。
青城和阳城拿着刀，砍得比谁都凶。越来越多的米从船身掉下，周海义眼睛都看直了。
找到米了，那他也不会有太大事儿了，还好还好。
安言在乔镇三那儿，没找到米，她没有哭。
来到河边看着茫茫大河，没有线索，也没有哭。
找到米后，她正面抱住裴成蹊，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裴成蹊揉揉她的后脑勺，绷住的心弦松了下来。
“阿言真棒。”
安言抽泣两下，就在裴成蹊怀里拱来拱去，将眼泪全擦在裴成蹊身上。
安言一点歉意都没有，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可不能让别人看到我哭了。毕竟在周海义眼里，我可是堂堂督公。”
裴成蹊低头只看到自己衣服上，印着好几道黑黢黢的泥印，这……
安言“哈哈”两下笑了出来，这是真正畅怀大笑，真正的舒心之笑。
她还躲在裴成蹊怀里，此刻只有裴成蹊的陪伴，能纾解她胸腑内的百感交集。
裴成蹊猛然勒住安言的腰身，安言立即和他胸膛相贴。
这是两人从未有过的亲密，裴成蹊是第一次，安言亦是第一次。
裴成蹊双眼如寒潭一般，冷静至底：“你回去吧。”
安言宛如一盆凉水浇下，笑意缓缓撤去：“为什么？这米是我找到的，接下来让这船夫带我们去运货的地方，顺藤摸瓜就能查出来了。”
“你不去接你哥哥出来了？”
“是要去接我哥，但是需要文书还有通报，两天之内办不下来，我只要告诉三哥，米找到就行了。当务之急是找米……”
裴成蹊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安言穿上，系紧扣好。
“阳城，青城，你们两个送她回去，接安监察出来。这里的米，交给周海义处理。
剩下的人，上马！”
裴成蹊临别前，故意从安言脸颊边滑过，指尖舍不下这软弹的触感。
他才松下的眉头，又紧紧拧在了一起，拉起绑住的船夫，上马走了。
安言根本拽不动裴成蹊，眼睁睁看他丢下自己离开。
“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呢，你回来！”
青城张开双手拦在她面前：“好姑娘，督公是在心疼您呢。”
“要你多嘴我不知道吗？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找到粮食了……”
“姑娘，您这么聪明，想一下，就知道为什么督公让您留下了呀？”
安言身上的衣服，还透着裴成蹊的味道，那抹淡淡的龙涎香……
她拢紧衣衫，冷静下来。
这次意外抓到一个蛮夷人，他们甚至还弄到了运送军马饲料的文书，那他们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有大批蛮夷人在。
若他们贪生怕死，交出所有的米还好。若是都像今天抓到的这个，宁死不屈，和来的人拼个鱼死网破，一把火烧了所有粮食，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安言想到了自己带来的药，有一个，一定能帮到裴成蹊的。
“青城，你去追上裴成蹊，把这个给他。”
安言俯身从靴子里抠出一个小药瓶，她塞到青城手里：“这个是迷药，掺在水里，发散出味道来，只要闻一下，就会昏倒。
用之前，记得捂住口鼻。就算我不会武功，我也一定能帮到他。”
青城接下药瓶，单膝下跪，这是他对裴成蹊才有的礼节。
“多谢姑娘！来日端州百姓，定感念姑娘大恩大德！”
安言站在原地，裴成蹊衣衫上的温度，逐渐变凉，她望着寂静黑暗的远山，心田愈加滚烫。
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阿言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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