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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匕首射出的同时，陈王妃骇然出声！
她惶急转头，手在风雪中仓皇一抓，竟是下意识，想要将匕首抓在手上。
这一声喊叫极大。
远处萧遥之亦听到声音。
他面色惨白，在颠簸之中转头。韩兆用了全力，那匕首去势不减，直直朝着马车而来。
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匕首已险险擦过车帘，对着马腿，直射而去。
韩兆方才比对。
对的不是萧遥之，更不是车内的萧静鸾。
他的目标，只有马腿，只要马受伤跌倒，那擒住二人，便只在须臾之间。
萧遥之显是也明白这点。
匕首锃亮。
利刃尖端，甚至还挂着一片冰冷雪花。
千钧一发，萧遥之无法阻挡，他骤然倾身，以手去拦——
一声痛呼。
只须臾之间。
萧遥之一条左臂齐肩而断，弹落着掉在地上。
而马车，在一片扬起尘土之中，势头不减，转瞬间，便消失在转角之处。
陈王妃脸色死白。
她手腕还被缚住，望着眼前情形，大口大口喘着气。
萧静姝冷眼看来。陈王妃似有所觉，僵硬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那目光殊无温度。
望着她的样子，便如同望着一个死人。
陈王妃浑身战栗，不断打着寒颤。方才不自禁出声之后，她随即察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她不敢让萧遥之死。
她和齐王的私情，若被公诸天下，那从今往后，她都再无翻身之机。
方才，她失声大喊。而正是这瞬间喊声，让萧遥之有了反应机会，才会让他，用一只手臂的代价，便逃出生天。
萧静姝冷笑一声。
陈王妃急促呼吸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不用强挤，她已是泪流满面：“圣人……妾方才失言……圣人，请为妾治罪……”
她身体细瘦伶仃。
在一片风雪之中，几乎难以跪稳。
萧静姝眸色深深。她未理她，而是往前走了数步。
车辙的痕迹被她踩得模糊。
她走到方才，匕首射中那处。地上，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早已失却温度，横躺在污雪之中。
萧静姝踢了一脚。
手臂滚动两圈，惨然停住。
她面上冷漠，转过头来，早有宫人牵着马恭敬到她身边。萧静姝翻身上马，马蹄踩在断臂之上，咯噔一声。
那是手骨碎裂的声音。
她的声音，几无感情：“陈王妃一心尽忠，陈地兵士死伤甚多，王妃都不曾退却。这般忠义心思……孤，又怎会因一贼人，而责罚你呢？”
她的马慢慢踱到陈王妃身边。
冰雪侵袭，陈王妃不住颤抖。
萧静姝道：“王妃只是一时情急。尔等，先带王妃入宫。其余事情，便等王妃都安顿好，再说吧。”
“是。”
宫人赶忙应下。
萧静姝马蹄缓慢，一步一步，往回，到了长安宫城之内。
初出城时，尚是清晨。
而现下，回到养心阁内，时间已近正午。
萧静姝纵未厮杀，但经过城门，身上靴上，亦染了许多血水污泥。
此战疲惫。
宫人早为她准备好浴桶，恭谨将她外袍靴子拿走。沙秋明亦是小心来报，言道是陈王妃和齐王，正在宫内凌霄楼中，清洗收拾，等着圣人来传。
萧静姝随意嗯了一声。
而后，她似想起什么，让沙秋明吩咐司膳房准备饭食，等她休息完毕，便要让陈王妃和齐王一同，来赴“家宴”。
沙秋明忙应声而退。边上，层层帷幔之内，浴桶才被灌了许多水，正袅袅冒着热气。萧静姝解下衣衫，迈步走入。热水温度正好，萧静姝浑身浸入，闭着眼，舒服得喟叹一声。
今日之事，在知晓萧遥之去齐地找兵之时，她便早有预料。
但她未想到的，却是陈王妃今日之举。
陈王妃用人命往下填，一是因其狠绝，二却是，因着她心中的恐惧。
她担心萧静姝知晓她的过往。
是以，宁可违背圣命，也要杀了萧静鸾和萧遥之。
她却不知，被她战战兢兢，不敢直视的圣人，原来，竟是昔日陈地王府之中，那狂悖之徒，张原。
但这也无妨。
大局已定。
萧遥之和萧静鸾，如今天涯海角，要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便按着先前所想，借由此事，不仅是陈地、齐地……
其余更多地方，藩王放肆的时间太长，想来，也该由她做做主了。
萧静姝闭眼思索着。
而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
一阵脚步声略有迟疑地响起。萧静姝微微转头，只见帷幔之外，一个隐约身影，正有些僵硬，站在那里。
“谁？！”
萧静姝骤然出声。
她有规矩。沐浴之时，向来不许人伺候。她眉间才要拧紧，却听外面一个声音微哑开口：“……臣冒犯。臣不知圣人在梳洗。谢大人有事要禀，沙公公不在附近，是以，臣原想进来，同圣人通传。”
那声音，是韩兆。
萧静姝绷起的神经倏忽放松了些。韩兆深吸口气，就要退后，却不料帷幔之中，传来一个慵懒声音：“谢昭啊……他今日又是何事？”
未等他开口，萧静姝便道：“若孤所料不错，应当是齐安林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了吧？”
“是。”
韩兆低声道：“谢大人言，今日长安城乱，确有人欲杀刘未，幸被金吾卫扮作的护卫拦下……”
“嗯。不必管他。孤已知道此事，刘未无虞便好。”
“是。”
韩兆应声。帷幔之内，影影绰绰，似有那人的影子。他喉头微微滚动，压住眼眸，退后着，便要离开。
而帐内，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似有水声，虽隔着帷幔，却近在咫尺，几如，便在他耳边。
“韩元。”
他听到他的圣人在唤他。
“刘未是无虞了……那你，又是否，有恙呢？”
先前在长安郊外。
他以软剑作弓作弦。
软剑柔韧，他将匕首射出。但软剑亦锋利无匹，他出手之时，无暇顾及，亦被剑刃割伤了手掌。
他左手之中，如今，便有两道猩红血痕。
但宫内有太医。
他如今，又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颇受圣人重视。
是以，才一回宫，太医院便来了人，为他上了药。现下，手掌被白布包紧，已是无有大碍了。
浴桶热气腾腾。
那袅娜的水汽，似带着一股馥郁的香。从帷幔细小孔洞之间，钻了出来。
水汽潮热。
似带着让他，也有些许滚烫。
韩兆声音微哑：“臣……已无恙。”
他声音中，似含着压抑汹涌。
萧静姝轻笑一声。
她声音带着大战过后的喑哑：“无恙？”
“是。”
“那便走近些。”
“……”
韩兆顿了片刻。
他朝那帷幔走近。
水汽愈发蓬勃。
他几乎能看到里面那人，乌黑的长发。
萧静姝道：“再近些。”
她声音微沙，似有蛊惑。
韩兆压住翻涌情绪，再度上前。
冷不防，便有一只手，从帷幔缝隙中伸出，一把，便抓住了他。
韩兆无有预料。
他趔趄一步往前，湿热浴桶立时挡住了他。那手再度用力，他身子倾斜，被那人赤裸着，濡湿着缠上。
“韩元……”
她的发丝湿漉漉，贴在他身上。他受伤的手掌按着浴桶，才洒了药粉的伤口，再度迸裂。浑身骤然滚热，那疼痛，他几乎已然感知不到。萧静姝仰头看他。她的眼神隔着腾腾水汽，姣丽蛊魅，几不真实，她低声道：“你跨进来，孤……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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