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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道上挂满了灯笼，隔着山水墨画的灯笼纸，渗漏出一层层华丽的薄光。
挹翠楼内，屏风后的颜令书一袭质地轻软的绫纱襦裙，嫩青色丝带束腰，便不看脸儿，亦知是一位柳腰惊风、曲致玲珑的佳人，香唇上施着湿润的口脂，双眸里含情如笑，秋水盈盈，盛放着画笔难画、妙笔难描的诱惑风韵，人随音动，柔嫩优美的手指轻拢慢捻，一曲又一曲忽而综综流水、忽而高亢激越的旋律倾泻而来。
二楼雅间。
“你去哪儿了？怎么撂下一屋子客人，自己躲出去了？”他的声音像冬日的红茶，那份温和瞬间把人包围其中。谢文韬一袭淡紫色圆领?袍，蹀躞上挂着耀眼的金鱼袋，一双令人羡慕的大长腿，即使他坐着，也显得比别人高出一头。
“这还用问啊，肯定偷着会姑娘去了呗，您今儿叫的可是颜仙子的局，也不怕她吃醋？哈哈哈......”周怀趺坐在谢文韬身后，笑着打趣道。
“恭喜你，这回猜对了，小爷我确实带回来一个姑娘。妥妥的花容月貌，怎么样？回去准备聘礼吧？”李稹大笑，喝水似的灌下一杯酒，突然想起上次万寿节上庭生的话来，轻佻道，“放心，爷定会给你随份大礼。”
“主子尚未婚配，哪有我们的份——”周怀故意装作苦瓜脸。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文韬迅速拿起玉箸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送进他嘴里。
“主子，烫——”周怀咧嘴笑着喊出声。
“快说说，哪儿来的姑娘？”周怀按捺不住涌动的好奇心，忍不住八卦道。
“不告诉你们。”李稹一扫玩笑之色，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
“快说说嘛，那姑娘当真花容月貌？”周怀伸长了脖子等答案。
“你想知道啊？”李稹笑得见牙不见眼。
“想。太想知道了。”
谢文韬浅笑着，拿手中的玉箸敲一下周怀的脑袋：“你今儿可是八卦病犯了？”
周怀笑着摸摸脑袋。
“要想知道也不难。”李稹说到这儿顿了顿，故意卖个关子。一片鹿肉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半晌才接着道：“你把今晚上的酒局钱付了，我就告诉你。”话音未落“噗——”他自己先笑喷了。
“师父，您说丐帮的弟子在帮我们找灵儿？他们为啥要帮我们啊？”云?在灯下碾药，不时地抬起头提问。
她知道这会儿他们大人都很着急，她心里也是急的，但师父不允许她出去找，她只想从师父那里多挖到一些消息。
“丐帮——他们的弟子与师父在江湖上有些交情，师父去请他们援手，他们总不好拂了我的面子。故而愿意帮着打听些消息。你叔和你婶娘都出去找了，灵儿只要没出京都，一定能找到。”顾臻坐在灯影的胡床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郁。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云?起身捧了一杯苦丁茶递给他。
顾臻接过茶喝了一口，边思虑，边斟酌着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就连暗场都有他们的人，他们要找的人困难不大。只是这会儿已经宵禁了，就是有消息，恐怕也难以传递。再等等吧。”
“暗场？师父，什么是暗场？”
顾臻知道自己失言，赶紧宽慰道：“你一个女孩子，那种地方不用知道，总之是个花大价钱的地方。他们出售任何你想要的消息——也包括人。”
“师父，那个地方是不是很可怕？”
顾臻望着眼前这个懵懂的女孩，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她身后关系着多少人的隐忍和努力，多少人的命运将由她改写。
心里不由得为她的未来担忧。
“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听周怀这么问，李稹憋得很辛苦，还好没有笑出声来。
“这儿——不就是——妓院嘛。”香灵嗫嚅着勉强把两个字吐出来，自己先羞得抬不起头。
“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你可知道妓院是干嘛的？”李稹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行了，别胡闹，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吗？”谢文韬的声音无论何时都让人着迷，恰似流水击石，清雅婉扬，又如甘泉入口，滑过喉间的一瞬，舒爽可心。
“你那支碧玉箫我可以看看吗？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只是想看看——。”李稹收起调笑的口吻，认真道。
香灵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看，思考再三，缓缓将碧玉箫递给了他。
李稹接过来仔细端详，通体碧绿的翡翠，光泽不同寻常。且这玉箫是一整块的翡翠雕琢而成，这样的珍物天下罕见。
当年皇上登基，听说骠国进贡过一支上好的翡翠玉箫。
难道——
李稹漫不经心道：“敢问姑娘贵姓？”
香灵一愣，可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我姓骆。”
“姓骆？姑娘没有记错？”李稹终于从碧玉箫上抬起头来。
“我就算再笨，自己姓什么总不至于弄错。”香灵有些不悦道。
“这玉箫——可是姑娘买的？”
“不是，这是别人送的。”
“敢问姑娘，送箫之人，可是位公子？”
香灵脸上没来由地腾起两片红晕，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是。”
李稹看向香灵的眼神笑意更深更莫测：“这位公子，可是姓宋？”
“你怎么知道？”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愣一悟间，香灵越发难为情，急得双手捂脸不再言语。
“敢问姑娘，莫非你不认得这上面的文字？”
“文字？那上面有文字么？为什么我没见过？”
“姑娘看这是什么？”
“这——这不是雕的花纹么？”
李稹盯着香灵那惊异的表情半天没出声。
良久，他转向谢文韬一脸正色：“庭生，一个人要给对方表白，为什么不直说？而是玩一些隐晦的小把戏？”
谢文韬倚在榻上，头发以竹簪束起，烟紫色软缎长袍掩不住他天然华贵气韵，修长而优雅地手指支颐，似睡未睡，似醒未醒，那绝美的样子，不由得让李稹轻轻吟唱：“霜满中庭月在林，塞鸿频过又更深。支颐不语相思坐，料得君心似我心。”
“你在神神叨叨地嘟囔什么呢？”谢文韬毫无征兆地突然睁开眼睛说话，把李稹吓得禁不住“噔噔”退了两步。
“你刚才说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白，又不想对方轻易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李稹强迫自己收回心思，微微颔首称：“是，这个问题我没想明白。并且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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