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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温柔又熟悉的声音是赵星河在梦中都不曾有过的奢望。
赵星河拼命想要压抑住的心情，在这一刻早已溃不成军。
喉咙里像是含了铅块，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流动。
不能，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哭出声。
赵星河死死握着胸口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减缓心脏的疼痛。
“公主！”
察觉到赵星河的异样，卜文宜半跪在地上，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战栗的感觉通过肢体的触碰传给了卜文宜。
赵星河转过头来，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做不也做不出这个表情，脸上的肌肉完全不听她的调动，这个样子当真比哭还难看。
“我做不到啊。”赵星河不再挣扎，她用双手捂着脸小声地抽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多少年了，卜文宜不曾见过赵星河这般模样。
放下心防的赵星河不再是漓国的公主，不再是谁的侧妃，她只是她自己，任由悲伤和喜悦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成长河。
卜文宜脸上的伤口被泪水蛰的生疼，他想要抱抱赵星河，可是他不敢。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公主比他勇敢许多，无论情绪再怎么失控，赵星河都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将心爱的人拥入怀中还保持理性。
“我做不到啊。”
卜文宜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许多。
赵星河将身体向前探出，额头轻轻地抵着卜文宜的肩膀，喃喃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这几个字字锥心啊。
“没有公主的命令，臣不敢死。”卜文宜轻轻摸着赵星河的头发，哽咽着说道。
彼此心意相通的两人，早已无需多言。
能再见这一面已是上天的恩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让我们再多一点时间相处。
卜文宜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此刻他愿意跪拜满天诸佛，付出任何代价，只为再求一刻时间。
这条路若是能直接通往地狱该多好啊，赵星河靠着卜文宜尽情贪恋着他的气味。
只可惜这世间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美梦最易醒。
赵星河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引动了的体内药物的反应，她的五脏六腑同遭火焚。
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好在马车里比较昏暗，她可以悄悄将血迹擦掉。
时间差不多了，这温存一刻已是上天眷顾。
赵星河握住卜文宜的手：“探花郎，陪我坐一会好吗？”
“好。”卜文宜这才惊觉自己还跪在地上。
当卜文宜起身坐到赵星河旁边时，他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因为他意识到了刚刚那个会哭会笑的姑娘又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公主。
可正是这样的赵星河赢得了卜文宜所有的爱。她的聪慧，她的谋略，她的担当让他深深地着迷。
一直以来，卜文宜都在追逐赵星河的背影，这万劫不复之路，又岂能少了他这个影子。
“公主，请你下命令吧，臣一定会完成。”卜文宜回握赵星河的手，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宠溺。
臣，曾经许下过诺言，要陪公主走完这一程。
即便做不成夫妻，我们还是君臣，我们还拥有共同的国家，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我们始终走在同一条路上。
赵星河从卜文宜手中得到了新的力量，那名为爱，写作忠的情谊。
“漓国这一战不能输。”赵星河用小声而坚定语气说道。
“嗯。”
赵星河又说道：“但慎国这一仗不能赢。”
“嗯？”
若无慎国之助，漓国不可能打得赢兴国。就算是出兵帮助漓国，慎国也不可能傻到用自己的兵马去当冲在前头的炮灰。
若是要论牺牲，这一仗怎么看也是漓国的损失更大。
赵星河摸着卜文宜的脸，与他对视。
“你必须回去漓国。”
“你的任务是，将慎国派往漓国的士兵折损在这场战役中。”
卜文宜瞬间瞪大了眼睛，虽说慎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兴国更不是。
“不用全部歼灭，一半就可以了。”
赵星河可以感觉到卜文宜变得紧张了，贴在他皮肤上的手可以感受到他在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公主。臣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想给漓国留下休养生息的机会。但你可不可以告诉陈臣，想要除掉慎国半数的大军，我们的国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三万，起码会死三万人。”
原来她连这个都算过了。
“他们可都是漓国的百姓啊！”
“我知道。”赵星河冷静的样子，让卜文宜感到害怕。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从来都是这般残酷。三万人换三百万人，值得。”
值得……
公主啊！人命不是这么算的。
卜文宜不忍再看赵星河，他闭上了眼睛，“我站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名将、英雄。”
“但战争并不讲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以何种理由上的战场都不重要，只要上了战场那就意味着将命交给了上天主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我们是人啊！怎能葬送掉这么多同胞？”卜文宜还是不能认同这种残酷的想法。
“那慎国的人就该死吗？兴国的人就该死吗？”
“你当然可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说到底，人的命只有一条。对他人来说，或许不重要，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无定河边骨也曾是春闺梦里人，杀人本身就是罪孽。杀一人是罪孽，杀十人是罪孽，杀千人更是罪孽。”
“战争就是由这种罪孽开始，那也只能以这种罪孽结束。”
以杀止杀，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但这样的做法会遭天谴的。
卜文宜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他从来不觉得杀人是对的，但若是不得不杀，那他也不会手软。
他清楚的知道手染鲜血，却又怀有道德感的人会有多痛苦。
午夜梦回时，脑海中的哀嚎声，杀伐声是任何荣誉、金钱，权势都抹消不掉的。
如果可以，他绝不希望赵星河手上沾上血腥。
咳咳咳咳咳……
血溅在了卜文宜的脸上。
不知是马车内太黑了，还是卜文宜的情绪不稳定，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赵星河病成了这个样子。
直到赵星河再也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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