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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山常年被雾气笼罩，寻常人一旦误入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
但卜文宜并无此困扰，他驾轻就熟地在山里绕来绕去，夜间的雾气更是深重，可也不曾看出他有所犹豫。
耳边响起的钟声宣告着目的地的到达。
卜文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叩响了寺庙的门环，他倚着门静静地等待着。
他抬头看着门环，这对纯铜铸造的门环早被这终年不化的雾气侵蚀地锈迹斑斑了，金色也早已变成了苍绿色了。
听到动静的小沙弥连忙出来看看。
吱，吱吱......
这上了年纪的大门，无论是开还是合总能惊跑几只鸟雀。
“鬼啊！”
小沙弥的惨叫声则惊走了附近树上所有的鸟儿。
“小师傅，我是人，你不必如此惊慌。”
那小和尚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确实有几分人样，但这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整个人还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实在是吓人的很。
“施......主......”
“劳烦小师傅给我的马喂些净水吃食，这几天它跟着我受了不少罪。”
小沙弥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这果然是个人，若非是良善之人，怎会先顾虑着马。
听到小沙弥的惨叫声，另一个小和尚也跑了出来。
“慧宁，你去喂马。我扶这位施主入寺。”赶来的小和尚就这样被打发了。
“带我去见文智。”卜文宜趴在小沙弥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
“你是要见智文师兄吗？”
“嗯。”
小沙弥入门比较晚，在他的印象里智文师兄总是冷冷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来拜访智文师兄。
最西边的一间小禅房传来了木鱼咚咚咚的声音。
小沙弥敲了敲门：“师兄，有人要见你。”
“请进吧。”
门开了。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施主，别来无恙。”
“别别来无恙了，差一点你就能替我超度了。”
智文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木鱼，一转过头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卜文宜。
“大哥！”
“终于不叫施主了，文智。”卜文宜笑着说道，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弟弟的脸，又觉得手太脏，尴尬地缩了回去。
一旁的小沙弥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智文师兄的大哥，而且师兄他的本名就是法号倒过来。
这是有多随意。
“慧心劳烦你去打桶水来。”
“是，师兄。”
小沙弥走后房间里就剩下了兄弟二人。
“喂，你能不能不用这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啊，扶我一把。”
看到文智担心的样子，卜文宜故作轻松地调侃着文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有洁癖，所以他才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算了，我还是......”知道文智为难，卜文宜笑了笑，强撑着身体打算自己起来，哪知文智直接将地上的卜文宜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血和泥沾染了素净的僧袍。
“贫僧法号智文，施主莫要再叫错了。”
“你这随心所欲的法号我实在叫不顺口。”
真不愧是同出一脉的兄弟，口是心非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弄脏你的床榻我可不帮你洗。”
文智偏过头去没好气地说：“乡野和尚怎敢劳烦卜大人劳作，我自己洗。”
慧心将两桶水提了进来，智文师兄正在帮那人处理伤口。
外层的衣服被智文扔在地上，内里的衣服早就和皮肉伤口粘连在了一起，文智不得不拿着剪刀将衣服一块一块剪下来。
慧心只是瞄了一眼这场景就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但他还是忍着：“师兄让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慧心辛苦你了，这边我能应付。”
“你先去上早课吧，再跟住持说一声我今日就不去了。”
“去吧。”
这位冷冷的师兄虽和众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却是个温柔的人。
“是。”慧心也不好再逗留，转身去上早课。
文智则继续处理伤口，帮卜文宜擦干净身体，小心翼翼地上药。
两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卜文宜的血染红了文智的双手。
处理完卜文宜面部的伤口，文智这才看清了那张与自己有九成像的脸。
卜文宜和卜文智年龄虽差了一岁，但面容却生得十分相似，少年时他俩也常被误认成双生子。
直到文智要帮他处理右手上的伤口，却感觉到了卜文宜明显的拒绝。
越是心虚就越是表现的明显。
文智强行掰开他的手掌，掌心那块乌黑的墨迹竟然泛着诡异的红光。
“额......”卜文宜欲言又止，他的弟弟擅长医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蒙混过关。
可文智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将自己另一件僧袍拿了出来：“要洗干净，还我。”
“我欠你的怕是还不清了。”卜文宜摸着衣服笑着说道。
文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卜文宜一定是有求而来。
“别说话，休息。”
卜文宜握住转身欲离开的文智的手腕：“你什么都不问吗？”
“问了就没办法挽回了。”
“大哥，我会救你，给我时间。”
卜文宜知道文智的意思，但他还是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救的人不是我自己，也不是一个人。”
“我不在乎。”文智冷冷地说道。
文智转过身来，半蹲在地上。
“大哥，我不是你，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大的志向，修行也不是为了拯救世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而已，至于其他我不在乎。”
太子太傅卜宏博的次子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不是吃药就是针灸，一年能出屋外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清。
为了治好卜文智的病，卜夫人将幼子送入了尘隐寺，让其跟随缘一法师修行。
说来也奇怪，这卜家次子自从代发修行之后，这身体倒是好了不少，自此文智就久居尘隐寺再不问世事。
人各有志，卜文宜自是不打算强人所难，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很是怜惜这个自幼就体弱多病的弟弟，就算是如此偏远的地方，卜文宜也会不定时带些稀奇玩意来探望文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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