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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岁到十八岁，长云市养育了他整整十年，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沉稳刚毅的男人。
自从成年的那一天偷偷跟在一群大兵身后，他不辞而别当了一名雇佣兵，已经过去六年的时间了。
“真快啊，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里的人还安好吗？”
一想到这儿，他不免面露苦涩：这些年他并不快乐，六年时间，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就连最初去当兵的理想也没有实现，除了挣了一些钞票，他一无所有。
“出租车！”
这段时间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李枭雄好不容易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塞进了后备箱。
“去哪儿呀小哥？”
“长云市孤儿院。”
“有点远呀，我家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没成想司机有些为难，李枭雄没多争论，只是轻轻一笑，将一包黄鹤楼和两张百元大钞塞在了对方的手中。
“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多挣点应该的，我也是回去过年的。”
司机笑眯眯地将烟钱揣进了裤兜，“哎，好嘞哥，立刻出发！”
于是很快车子便发动了。
也是好不容易遇到个阔气的主，一路上这司机是话不停嘴，一开始李枭雄显得有些不耐烦，可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傅，你知道这些年邻市常县怎么样了。”
本就是一句正常的询问，谁知像是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司机面露惊恐，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李枭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竟然还是禁忌之地，令人闻之色变。
“没事，只是问问，不如你跟我讲讲那里的故事吧。”
呼——，原来是个外地人啊，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要去那儿呢。
司机长呼一口气，拭去额头上的汗珠，“都市传说罢了，那我就给你说说吧。”
传说十八年前，在年三十这一夜，一道白光闪烁，下一刻，常县几乎所有的生物全都化作脓水，汇入了江河。
那般腥臭味，甚至传到了百里之外的外省。
等到搜查队前往调查的时候，那片大地早已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绿色的黏液，以及如驯鹿般庞大、大快朵颐尸体的蠕虫。
直到今天，那里依然被视作不祥之地，是无人敢前往的死域。
“难道就没有幸存者吗？”
“有倒是有，你听我说完……”
在那之后，有传言说常县活下来一个小孩子，流浪了两年，被一个道士相面取名，让其投奔自己在长云市的熟人。
还有人说这孩子有枭雄之姿，猛于常人，十五岁那年便独自一人杀掉了十二名入室抢劫的亡命之徒。
等到调查人员赶往现场的时候，遍地都是断臂残肢，十二个人全都面露惊恐，死状极其凄惨，更可怕的是，这些歹徒的死法各不相同，或死于窒息，或死于休克，或死于锐器。
故事至此讲完了，每次回味一遍这些传说，司机总是会忍不住心惊胆战，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
“真是佩服那个孩子，能在那般地狱中幸存的人，实力怎么可能会弱呢，他好像还有一个外号，好像叫——”
“长云屠夫，对吗？”静静坐在后座上的李枭雄突然插话道。
话音刚落，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哎，对对对，就是这个，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
李枭雄笑而不语，只是望向窗外，长云市孤儿院已经近在咫尺，他拉开车门准备离开了。
司机急忙扯开保险带，可不能怠慢了这位阔绰主，“哥！我来帮你拿行李！”
等到一切都完毕后，司机重新回到了驾驶座，看向男人坚挺的背影，心中的好奇愈发浓厚。
“哥，尊姓大名啊，方便我们下次联系呗。”
男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话，随后便跨进了孤儿院。
“李枭雄，曾经的常县人。”
推开大门，走进前院，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啊，这里还是我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呀，可是，奶奶呢，她去哪儿了？
又推开了好几个房间的屋门，依然寻不得一丝踪迹，李枭雄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
难道……不可能的，不会的，奶奶今年也不过六十多岁，一定是我想多了。
李枭雄疯狂摇晃着脑袋，就在这时，他那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好像是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似乎在这边！
原来在这里，孤儿院竟然多了一间娱乐室，没有多想，男人迫不及待直接推开了屋门。
这一瞬间，十几名孩子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男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好奇来者的身份，除了一名老人。
她颤巍巍地合上故事书，从木椅上爬起，连忙挪到李枭雄身前，紧紧握住男人的糙手，“枭雄？枭雄！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奶奶，我回来过年了”，李枭雄轻轻搂住老人佝偻的身子，两滴清泪从眼眶迸出，留下两行泪痕。
一老一少拥抱良久，孩子们都不敢打扰，只有一个胆子大的孩子举手问道：“李念琴奶奶，这位哥哥是谁啊？”
“这位啊”，老人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滴，不想让孩子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这位是李枭雄哥哥，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喔。”
“可是奶奶，我们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他呀。”
李念琴一时语塞，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李枭雄赶紧解围，“因为哥哥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啊，挣好多好多钱，这才能给大家买来这么多礼物呀。”
男人将大大小小的手提袋全都放在了孩子们面前，摆满了整张桌子，“大家看着分吧，哥哥我呀，要去和奶奶聊天去了。”
很快，李枭雄搀扶着李念琴，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离开了，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进了老人的卧室。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无穷的愧疚油然而生，六年前的不辞而别一直如同一根刺针，深深扎进男人的心。
“奶奶，我来给你捏捏肩吧，六年了，您的身体疲惫了不少。”
斑白的发梢，额头上也平添了不少皱纹，看得李枭雄尽是心疼。
“我很好，倒是你，瘦了不少，变黑了不少，这六年在外面一定受苦受累吧。”
老人伸出右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这一刻，她才看清了男人现在的模样：阴翳的脸色，略显脏乱的寸头，久未清洗的胡须，太阳穴附近也贴着棕色创可贴。
“我没事奶奶，跟着战友们，我学会了不少新知识，也挣了不少钱。”
老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通通咽进了肚子，沉默了良久，她终于再度开口，“你故乡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起这件事，男人重叹一口气，“这就是我去当雇佣兵的原因，可是六年了，我只知道那可能是新型病毒武器，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枭雄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副场景，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织着毛衣，下一秒就开始自燃，融化为一滩橙色的脓水。
父亲也是如此，强忍着烈火烧心的痛苦，将自己扔进了家中的地窖。
自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地窖的盖子都没来得及盖紧，父亲的左手便掉进了李枭雄的怀中。
那一年，他只有六岁，抱紧浮肿发紫的左手哭了三天，直到体力不支才离开，流浪了整整两年。
“可能我这辈子都无法找到真相吧，我对不起泉下的父母，没办法为他们报仇。”
男人面露绝望，自己荒废了整整十八年的岁月，却一点突破都没有。
“哦？这么快就放弃了，如果我知道真相呢？”
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传来，李枭雄瞬间警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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