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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花婆子发疯了，向张老大扑过去，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裳，嘴里叫道：“你敢打老娘？老娘就说了几句话你就打老娘。”
可是她往常经久耐用的一招今儿似乎不管用了，张老大雄风大振，揪住她的胳膊使劲地一甩，一下子将她甩了出去，跌了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这还不算，张老大还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再闹？再闹就休了你这婆娘，你信不信？将你娘拖家去，关在屋里，没我允许不准她出房门！”张老大威严地对从家里赶出来的大儿子张来福命令道。
身高马大的张来福紧绷着脸，出奇地配合，连扯带拉的拽着他娘就往后面拖。
这里张老大背着手，对四邻看热闹的人狠瞪一眼，也往家里去了。
他活了几十年，受够了这娘们的气。前儿还遭到戴矮子和张有水的嘲讽；连村长王铁柱也怪他夫纲不振，说他婆娘好惹是非，搞得村里呜咽瘴气——主要是指在村里传话。
他哪里还忍得住，正要找由头收拾这婆娘哩，她倒好，在自个的眼皮底下和外村人叨咕起本村人的闲话来。要是他再不收拾这婆娘，回头这阿念要有个好歹，那成林两口子定会上门来拼命。这老杨家也不是好惹的，刚才不就是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么！
自个的婆娘还是自个揍比较好，让旁人揍自家婆娘，面子上也不好看是不！
一路上就听花婆子尖声哭叫，进了家门后变成呜呜咽咽的声音，再后来没了声音，他家的大门也“砰”地关上了，挡住了众人探寻的眼光和伸长的耳朵。
王氏本气得要上前撕烂这老娘们的嘴，被张老大这一闹，也是惊掉了下巴——万想不到这张老大窝囊了几十年，今儿终于硬气了一回。
王氏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一边还不解恨地说道：“早就该收拾这婆娘的。成天不说好话！”
杨艳儿坐在饭桌前，刚才也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她还是挺想听苏念的闲话的。
王氏进了屋阴沉着脸道：“要是我非打死她不可。哼，我瞧张老大这回能不能硬到底，只怕他又是‘驴子拉屎——一头硬’，最后还是拗不过那老娘们！”
杨艳儿趴在那张掉漆的老旧四方桌上，埋头吃饭，把个酸豇豆嚼的嘎嘣响，听了她娘的话很不以为然，暗自翻了个白眼。
王氏一边将桌上唯一的一碗荤菜——韭菜炒鸡蛋搛给丈夫，手顿了顿，又给杨艳儿夹了一筷子，一边叹口气道：“唉！这回苏家人可气狠了。那花婆子也是嘴贱，竟然还敢嚼咱们家阿大郎的舌头，要不是她那张嘴没有个把门的，我才懒得搭理她呢！”
说到死去的儿子，一家三口都沉默了。
杨来福拿筷子捣着碗大声道：“苏家人是最心疼阿念的。可怜这娃儿叫人这样糟蹋，甭管人家咋说，只要成林两口子不松口，还能把阿念咋地？这些人都是吃咸饭操淡心！”
杨艳儿埋怨地说道：“爹，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气也气死了。小王屯的那家也忒不是东西了，这哥哥娶媳妇跟妹妹有啥关系？你要不乐意就不乐意，干嘛说人家闺女碍事？退一万步说，就算阿念嫁不出去，还能吃闲饭？她那么能干，还挣不到自己一口饭吃么？”
杨来福气哼哼地说道：“全是些没眼光的家伙。他家迟早要后悔——长风和长雨那俩娃子将来会大出息地。”
杨艳儿惊得睁大了眼睛自己的爹娘竟然还能帮着苏家说好话？两家人不是因为哥哥结仇了吗？
她很想问问自己的爹娘，既然都知道苏家人心疼阿念不会把阿念嫁给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为啥要把自己嫁到镇上的富户做妾？，既然觉得长风那么好，那自己可不可以嫁给他？
如果换做以前，她早就开口问了。
可是现在，杨艳儿不敢。
听到自己的男人又说到了苏家兄弟会有出息，王氏不说话了，要是自己的儿子还在，自己也会送他去读书……
有财家也在说着长风。
桂芬说道：“长风和长雨都要送去读书！长风爹娘就是眼光远，长雨就不说了，长风这么大了还让他上学识字！”
有财“啪”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成林两口子做地对。家财和家宝，你俩也去上学，好好地学两年，将来也能识文断字。咱也甭说亲了，这么急干啥？那张老大两儿子二十多了，不也没说亲？多认些字，也多些见识，总不能咱家一直这么穷。真要日子过好了还怕没媳妇？只怕到时候要上门来求哩！”
桂芬激动地说道：“嗳！咱节省些，你哥俩都去上学。家财也别急着说亲了，到二十再说。晚就晚点，我也不受那份气！”
今天刚从镇上回来的家财，目瞪口呆地听着爹娘一会儿就决定了自己上学念书的事，他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自己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了？能送自己和家宝都去读书？
只是家里能忙的过来么？还有那束?，虽然收的极少，但一月也要那么些钱不是，如今他要是不挣钱还花钱的话，家里能承受得住么？何况他已经快二十岁了，不像长风和家宝才十五岁，自己还上什么学啊。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忧告诉了爹娘。
就让家宝去读书，至于自己还是去镇子上干零活挣钱。
有财瞪了他一眼道：“你和家宝不比长雨和小石头，大一些，自然是一边念书一边帮家里干活了——反正这学堂离家近的很。眼下暂时不用为你说亲，这点束?咱家还是能出得起。”
桂芬也说道：“急啥？慢慢来。我跟你爹也能吃的起苦，农忙的时候你就告几天假，总能照应过来！”
家财这才不吱声了。
家宝吃完了饭，将碗一推，把筷子往碗上一架，叹口气道：“我一定要好好地读书，争取考个秀才——省的将来娶个媳妇还这么受气！”——家宝被自己大哥说亲的事情刺激到了。
有财一家人一齐愕然地瞧着他！
家宝一扬小脑袋说道：“不是么？那些人家，养个闺女好了不起呀！说给大哥的那个姑娘居然要那么多彩礼——跟卖闺女似的；长风哥说的这家更不是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哩，就嫌弃阿念妹妹！哼，等我考了秀才，我就使劲地挑她们——不贤惠的我还不要呢！”
说着这话，他脸上神情肃穆，跟他哥一样端正出色的样貌居然流露出别样的风采。
听了小儿子的话，有财大喜，黝黑方正的脸上霎时光彩灿烂，他哈哈大笑道：“好儿子，有志气！爹可是等着你给爹出气了——这一阵子实在是心里气不顺！”
家宝拍着瘦弱单薄的胸脯对他说道：“爹，你放心好了，我定要那些有闺女的人家上门求我做女婿！”
有财听了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桂芬也嗔怪地对小儿子道：“净瞎吹！”不过眼里也满是笑意。
青梅和山杏瞅了弟弟一眼，也笑道：“那妹妹们也指望你了。”
家宝大包大揽地说道：“我肯定会照顾哥的。不过我说哥，你还不如自己考个秀才，不是更风光？”
家财听了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好笑道：“你当秀才是大白菜哩！我都这么大了，上学是为了多认些字，还要帮家里干活哩，哪有那工夫仔细地学了去考秀才？”
桂芬道：“也不是这么说，只要你书读的好，娘就是累死也要让你考秀才。
有财连连道：“是这么个理！”
家财不再接腔——要是这么容易，他家也不至于这样穷了。
饭后他拿着砍刀去山上砍柴，边走边想心思。他实在是没想到回来家一趟，这就要留在家里读书识字了，虽然常听说四五十岁的人也有读书的，可在青山沟，自己这么大还上学的，绝对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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