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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冰兰有些好奇，她娘的那个神龛当中，明明就是空空的呀……
许是醉了，陈星没再搭话，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丢在了沈洛两人面前。
“三月二十三，小雨。
今天村里来了个姑娘，长得真好看，可惜腿受了伤，是个跛子。
老赵说他那边没有药了，所以将她送到我这边来，叫我帮他照看。
屁，药材都是我送到他那的，他家还有没有药材，我能不知道么？
老赵这人最胆小了，肯定是怕惹麻烦。
不过也是，这么好看的姑娘，脚上为什么会有刀伤呢？
我问她了，但是她不说。”
“三月二十五，晴。
今天天气不错，又采了些药材送到老赵那边。
山上还是那些小东西，没有炼化成精，不会说话。
好生无聊。”
“四月一，阴。
是个睡觉的好天气，不过那阿雪的脚伤好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走动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留下，听她说，城里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
我想去镇子上看看，可是不能。
今年是我守山的第三百个年头，过两天得给老爹去上个香了。”
“四月三，雨。
今天雨下的太大了，没去巡山。
阿雪没走，她说山里很好，空气好，风景好，哪里都好。
比镇子上好玩多了，还有可爱的兔子。
我给她抓了一只，不过是用捕兽夹抓的，叫她给骂了一顿。
现在那小兔子也跟她一样了。”
“四月十一，大雨。
下暴雨了，猎屋漏了个洞，床铺湿了，今天只能挤在地上。
阿雪看着我写手记。
她说正经人谁写手记啊，怎么这么老套。
可是她不知道啊，这三百年来，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无聊的时候，我跟树说话，跟草说话，跟山上的野狼老虎说话。
不过他们从来没回应过我，我觉得我是个正经人。
可那些心里话，就只能写在手记上。
或者等什么时候，那些树啊草啊，都会说话了，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吧？
不对，那些树啊草啊的，如果真会说话，那就糟了。
不过我不介意山上多两只会说话的动物，妖修也是修，只要不去山下害人，怎么都好说。
这应该不会违背天狼大人的意思吧？”
“四月二十一，多云。
今天阿雪跟我说了很多事，是她在镇子上的事情。
她是逃婚过来的，路上被下人围追堵截，不小心就伤到了脚。
后来是牛车拉着她到的天狼村，她运气真好。
梁家那个老牛车，去一趟聚仙镇要走三天，就叫她给碰上了。
我运气也挺好的，有阿雪在，我终于不用跟花草树木说话了。”
“五月初五，阴。
我好像喜欢上阿雪了……
我问她打算在这住多久，她没说。
她说这边很好，我也很好，所以想再住一段时间。
但是不能呆的太久，她不属于这边。
阿雪的脚已经好了，走路一点也不跛了。
走起路来像渡仙河那边的仙鹤，特别有气质，是我见过走路最好看的。
我没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怕她不同意。
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可能就不会在这住下去了。
我想她在这边继续住着，多一天一个时辰，哪怕是一刻钟都好。”
“五月十五，晴。
阿雪说她不走了，她想在这边住下。
她问我会不会打扰，我没忍住，说了一堆胡话。
我觉得她可能知道我喜欢她了，她今天话不多，有点发愁。
她还会在这边住下么？
我有点害怕了，我这张笨嘴，怎么这么不顶用？
还是跟花草说话好，它们不会低头，也不会皱眉。
反正它们一直都不会说话的。”
……
“七月初三，小雨。
阿雪答应我了！
她说愿意在这边留下来，只是担心这样会影响我修行。
我笑她傻，修行人一眼万年，凡人不过百岁光阴。
为了她，我愿意耽搁几十个年头。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要是我是个寻常人该多好？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多好的日子？
可我要是一个寻常人，还能等得到阿雪么？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八月十五，晴。
我成亲了，是村子里的人帮忙办的。
老梁说让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不乐意。
生儿子万一像我多不好啊？又不会说话，为人也木讷，都不会哄人开心。
对了，今天阿雪脸色不太好，许是累了，一直在咳嗽。”
……
“九月二十一，晴。
阿雪怀孕了，狼神大人保佑，一定要是个女儿。
长得像阿雪才好，好看，会说话，主要是气质，比我这个山里人要好上太多。
阿雪咳嗽的更厉害了，身体好像有点虚弱。
她说镇子上没什么亲人，在这边很好。
如果她死了，请我把她葬在猎屋那边，墓碑要写爱妻阿雪之墓。
我说那还早着呢，再说你没有姓氏么？叫阿雪怎么成？
阿雪说她出身不好，就只有个名字，我觉得有点奇怪。
明明看着是很端庄的大小姐嘛。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我多努力一下，多采药，多打猎，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些金属、玉石。
等赚了钱，给阿雪和孩子多买吃的，买好看的衣服。”
……
“六月一，阵雨。
阿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手脚有些发肿，鞋子磨脚，走路也不方便。
我们搬到山下来住了。
老赵说也就是最近的事，叫我好好照顾好我娘子。
她咳嗽的更厉害了，我好像看到了她在咳血。
不过她不让我看手帕，我不敢惹她生气。
老赵说看不出什么，应该只是休息不好，叫阿雪不要太劳累。
希望阿雪没事，一定要没事。”
“六月六，暴雨。
阿雪生了…
是个男孩。
阿雪给起了名字，叫陈星。
她说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偷偷爬起来，在猎屋旁边坐着看天。
山里的星星很美，很迷人，她一看就能看一整晚。
直到天蒙蒙亮，黑色的天空开始泛白，那种清新、通透，辰星点点的感觉，会让她想起镇子上的薄荷糕。
我知道，她应该是想吃薄荷糕了。
老梁帮我带了点，还抱怨这东西真贵，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
阿雪没吃……没机会了吃了。
产房大出血，老赵说伤了根源，不能吃这些凉的东西。
加上阿雪有肺病，之前她一直不让说，所以老赵也不敢说。
但是现在不能不说了……
我给老赵打了一顿。
阿雪肯定能长命百岁，薄荷糕我给她留着。。”
“六月十五，晴。
我得回山上了。
山上有一种叫天元果的东西，肯定能治阿雪的病。
狼神大人，您千万别怪我啊。
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不能没有阿雪啊。
求您看在我守了几百年的山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
“六月十六，山崩。
我应该是错了，二牛死了，柱子死了……
狼神大人发怒，山石崩碎，砸死了不少村民。
阿雪的病好了，我们现在住在山上。
狼神大人，求您绕过村里人，我愿一命抵一命，只要阿雪没事就好。
村里人是无辜的。”
……
“八月初三，晴。
阿雪走了，村子里风言风语太多了。
我不怪她，老梁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嫌弃我穷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有点累了，巡山也开始吃力了，之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陈星，我的小陈星，你要快快长大啊，我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如果你长大了，千万别怪你娘。
不是你娘不要你啊，村子里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守了这么多年的山，以为我的心已经像石头一样坚硬了。
可天狼山的那座山头，也有崩碎的时候不是么？
我有点心寒……
今天山上有只狐妖想闯下山，我有点应付不住了，修为在倒退。
可能只有金丹境了……
狼神大人，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让陈星长大一点。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偷了那天元果，您惩罚我就是啊。”
手记底页，字迹有些歪扭，其中一些似乎是有晕开的迹象，像是有泪滴在上面炸开。。
右下角有一点血迹，如今已经发黄发暗，不是那么明显，与发黄的纸张融为一体。
“陈星七岁了……
我有些熬不住了，我实在是没想到，我也有老去的那一天。
阿雪在的这些日子里，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我觉得我这辈子活的值了，就是可怜了陈星。
我要是走了，他可怎么办呀？
他还那么小，在山上可怎么活？
我去求过老梁了，可我忘了，老梁年纪也不小了。
这么大的年纪，怎么照顾一个孩子嘛……
村民们没有原谅我，他们不让我下山。
陈星是无罪的，狼神大人，求您饶过陈星。
我知道，您一直都在的。
陈星，爹对不起你。”
手记就只写到了这里。
沈洛酒醒了一半，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黄冰兰眼眶发酸，张口几次，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只是抿了抿唇。
“走吧，该回去了。”
沈洛将那本手记塞回陈星的胸口，妥善的拉好领口，然后将他背在了背上。
说到底，陈星也只是个少年人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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