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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我好像,记得我爱你 > 第一章 此后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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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五年冬,京城大雪纷飞。

    春节将至,宫里处处都是喜悦的气氛,来往的婢女端着各宫主子新春的用品,各个宫庭院落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德公公一路从清淑宫赶至太极殿,神情紧张,这皇宫偌大,偏偏这清淑宫是离太极殿最远的宫殿。他穿过御花园,从忙碌的宫人身边路过,大家忙着手里的事,没有人注意到德公公的神情。

    德公公赶至太极殿殿前,等候侍卫通传,没一会儿,侍卫出来说:“陛下今天谁也不见,公公还是请回吧!”

    德公公不敢忤逆皇帝的话,可今日这情形怕是耽误了也是要掉脑袋的,德公公挪步至侍卫身边,附在其耳边说:“还请您再通报一声,是静妃娘娘的事,耽误了你我都要掉脑袋!”

    侍卫闻言是静妃娘娘的事,他不敢有半点懈怠。虽说这静妃娘娘表面不得皇上宠爱,可大家都知道这位娘娘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怕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都比不过。

    侍卫刚踏进太极殿,殿内就传来人扔东西的声音和训斥声:“朕说了,今天谁也不见,听不见吗?给我滚出去!”今天退朝后,皇帝就一直待在太极殿内,谁也不见。

    侍卫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拿在手里,跪在皇帝的正前方,小心翼翼的说:“陛下,德公公说是关于静妃娘娘的急事,您要传吗?”

    “她能有什么事?”皇帝冷哼道。起身走到侍卫身边,拿走他手里的奏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黯淡,转身走至龙案前,背对着他说:“传!”

    侍卫得到皇帝的回答,这才起身传德公公入殿。

    德公公低着头,不敢看着这位圣上,德公公的声音急剧颤抖,唯唯诺诺的说道:“陛下,静妃娘娘薨了。”

    皇帝闻言,大步走到德公公面前,朝德公公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要了德公公半条命。这么些年没有听见她半点消息,可如今带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德公公吓得往后缩了几步,皇帝拽着德公公的衣领,眼里充满了血丝,他的模样当真恐怖。他低声说道:“你再说一遍,朕马上要了你的命!”字字句句说的那么清楚。

    说完便大步朝殿外走去,他一路奔跑,他怕德公公所言非虚,他怕他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他恨她到最后也那么自私……

    一路上白雪与红灯笼交错相映,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却十分扎眼。此时此景让人看得着实心寒。

    清淑宫周围银装素裹,院门外杳无人烟,好像春节前的热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门前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无人打扫,院内残垣断壁,杂草丛生,这宫墙里再找不出比清淑宫更落魄的地方了……

    男人立在清淑宫外,久久不敢踏入一步,皇袍上落满了白雪,空洞的双眼直视院内,可眼里却是昔日云烟。男人站了许久,清淑宫里连一个出来接驾的奴才都没有。

    良久,他终于踏入这座被他用来囚禁昔日爱人的院落,这是他这几年里第一次认真的看完院内的一切。

    院内一片杂乱,就连秋日落下的树叶也依旧躺在地上,无人打扫,就像静妃生前一样,无人问津。

    他踏进寝殿,殿内的陈设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和一张几乎无用的桌子,宫女的住处都比这里华丽。

    床边跪着一名婢女,名叫秋荷,这是静妃唯一的侍从,还是那年囚禁她时皇帝唯一的赏赐。

    秋荷听见身后的声响便转身,眼前这个男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可她知道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进娘娘院子,这是当年皇上册封娘娘时一道下的圣旨。

    “奴婢参见陛下。”秋荷心里是不愿向这位皇上行礼的,可她家娘娘生前时常教导她无论何时都不得对陛下不敬。

    皇上从秋荷的身边经过,走至床边,床榻上的女人面色苍白、瘦骨嶙峋,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皇帝的嫔妃。

    他看着榻上静静躺着的女人,好像曾经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他可以不计较恨,他可以放她离开,他只希望她还能再看看自己,哪怕只是一眼……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语气很平缓,谁也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说:“秋荷,宁儿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他叫她宁儿,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再叫她宁儿,可他的宁儿早就死在这深宫之中,如今不过是一副躯体罢了……

    “回陛下的话,娘娘去年冬天就落下旧疾,一直不得医治。”皇上问什么秋荷便答什么。

    秋荷心疼自家娘娘,自打册封以来,皇上来看娘娘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娘娘日日在寝殿内画皇上,日日画,日日等,直到娘娘画不动了,她才明白自己已经等不来昔日的少年郎。

    “病了为什么不治!为什么告诉朕!”皇帝厉声训斥道。

    “回陛下,奴婢报了,可陛下您一听是娘娘的事你就不见,宫里的太医没陛下您的旨意也不敢前来。原本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娘娘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可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太突然,屋子里碳火也不够,娘娘的病就越来越重,她也不让奴婢再去找您。”秋荷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都知道心疼娘娘,可她不理解这位帝王为何如此绝情。好歹娘娘也是他亲封的静妃,如今连娘娘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是啊,当初是自己下旨不让任何人接近静妃,凡是私下接近静妃的人不论官职多大一律处死,他还说只要有关静妃的事非死不得上报。

    如今她去了,偌大的皇宫里无人知晓,也许大家早就忘了,在这深宫里还有一位静妃娘娘,她好似金丝雀被囚禁于这牢笼,可她又没有金丝雀那般幸运,她孤苦伶仃的走完余生,无人问津……

    永和五年,这座深宫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春节,永和皇帝下旨:宫里上上下下,不论官阶高低,不得庆祝。凡宫中妇人不得身着艳丽,百官不得在家中设宴庆祝。

    安宁想不到,她走后竟然可以再次得到他的爱,可惜她等了五年,终是无法亲眼所见了……

    自皇上下旨以来,宫里上上下下皆身着素衣,各宫均未庆祝。

    本是迎春之际,可他却送走了此生爱与恨的归宿。

    永和六年春,永和帝追封静妃为静姝皇贵妃,下葬皇陵。他想日后待他归去他们便可日日相守,夜夜相伴……

    自从静妃下葬后皇帝便日日待在静妃居所,期间未踏出清淑宫半步,皇后娘娘担心皇上龙体安康,便时常派人去给皇上送一些日常所需之物,但皆被皇上拒之门外。

    静妃下葬时,秋荷请旨去守皇陵,皇帝允了。娘娘生前待她如姐妹,两人在这清淑宫里相依为命。

    娘娘走之前还叮嘱她说:“秋荷,待我走后,你便去请一道放你离开这宫墙的旨,陛下会准的!”秋荷她不愿离开娘娘,她愿生生世世陪伴娘娘左右,所以她不走,她要去为她的姐姐守陵。

    秋荷出发之前将一个镶着金丝的檀木盒子交给皇帝,这盒子是静妃生前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也是当年的太子殿下赠予。

    “陛下,这檀木盒子是娘娘生前嘱咐我一定要交于你手之物,也是娘娘留下的唯一物件了。”秋荷把安宁让她做的事,交代完后便启程去了皇陵。此行前去便是一辈子……

    男人接过盒子,缓缓坐在地上,散乱着头发,眼里布满血丝。这才过了几日,昔日一身傲骨的帝王,如今竟颓废得这般模样。他打开手里的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殿下亲启。

    她唤他殿下,因为那时他爱她胜过爱自己,她怀念那份感情,可她自觉不配。她记得当年他满眼失望的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是光,可你却是转瞬即逝的火苗。这辈子我绝不会再信你一次!”她到死都记得……

    男人拿着书信的手颤抖不停,他的宁儿在信中写道:

    殿下,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宁儿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请允许我依旧唤你殿下。

    年少不知少年好,而今却念昔日郎。宁儿深知对不起殿下,宁儿不奢求殿下原谅,惟愿待我离开后,君可放下心中执念,好好治国,做一国明主。

    陛下,妾此一生别无他求,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唯此一求却被我亲手毁掉,从此以后惟愿你我天上地下不复相见。

    愿君安好,万请珍重!

    信中没有爱字,可字字皆是爱意,昔日的少年郎如果知道姑娘如此情真意切,不知会有多开心,可造化弄人,物是人非,昔日的少年郎如今已是一国之主。

    男人拿着手里中书信,不知如何言表,万语千言再无他用,想倾诉的人儿已经不再了,终是自己扛下所有,他想随她而去,可奈何身处帝王之家,连自己的命都不能自己抉择,还能做何?

    书信下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静妃这些年的画,画上的男子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着华服,神情奕然,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这是她记忆中陛下的模样,自封妃以来几乎不见郎君,她日日画君,日日盼君,画着画着便想起他的模样,画着画着又忘记他的模样。

    从此君王记得姑娘的嘱托,日日早朝,举国上下国泰民安,他用朝事充实自己,此后再没踏入后宫半步……

    终于皇帝病倒了,那年皇帝无子嗣,群臣百官盼着陛下早日册立太子,日日上奏。最后皇帝于众皇家子弟中选出一名德才兼备的孩子册立为太子。

    皇帝弥留之际耳畔响起一声:“太子殿下,你快来呀!”他朝门外望去,他看见那年初见时的宁儿,她在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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