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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摇摇头,瞧一眼心口道:“因为我而死的太多人了,像我爹、我娘,杨师父,还有李二全家。此一行乃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若我再连累了她,我怎生活着。”
廖疏生马上一笑:“都道是‘甥舅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得不说,你和玲珑小时候还真像。”
沈念奇道:“玲珑?玲珑是谁?”
廖疏生将眉一挑,“玲珑就是叶钧仇,也就是你的舅舅。”
“他怎么有这么个名字?”
“哎,其实钧仇他原本就叫叶玲珑,他和老七年龄最小,因此我们习武的时候他和老七才到了拿剑的年纪。再等到他俩能学武的时候,朱道人就把他俩分别安排给了你父何璧和老二顾恃智。
何、叶二人份属师兄,实则情属师徒。百岁峰那件事还没有发生前,虽说玲珑是狂了一点儿,但是你若真教他杀个人,他大概连剑都拿不稳。
后来何大哥身死陨落,等我们再见到玲珑时,他竟得了一种失心疯。每逢月圆之夜必会杀人见血泄愤,若是一夜见不到鲜血,就会头痛难忍,口呼他妹妹姓名,以首戕地。
虽说杨师弟治好了他,他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忧天悯地,还给自己取了个‘钧仇’的名字。若是再谁敢叫他玲珑,或者提起他妹妹来,他就必将那人割喉斩首。”
“沈念,你难道不知道?你娘叶淑灵住进沈南风府上那一日起,江湖上就有许多闲嘣牙的人说起沈南风和叶淑灵的流言蜚语。
你舅舅知道了以后就让他那群鹰犬去调查,若是调查出谁说过闲话,你舅舅就统统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去生吞烧红的木炭,然后把他们放走。”
“看来我舅舅并不是到了无情的地步,起码没有伤他们性命。”
“你以为叶钧仇会这样完了?放了他们一年之后再把他们抓回来让他们生吞水银,再过一年,再抓起来让他们生吞毒药。只要没死,总能被他抓住。
你舅舅不过是想让那些人不要轻易死了罢了。也是因此,我和杨君心师弟又叫他‘叶阎罗’,总不能叫他‘叶大善人’吧。”
沈念听了,怆然神伤,道:“其实舅舅也是个可怜之人。”
正说着,只见前方远处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衣着破烂,携老扶幼,哀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是什么人?”沈念问道。
廖疏生在马上伸手挡着阳光一看,随后冷笑道:“沈公子,你真是养尊处优惯了,连流民也不认得了么?”
沈念一怔,道:“流民?现在还有流民么?”
廖疏生也是一怔,道:“怎了?是你看不得流民么?还是他沈南风看不得流民?”
沈念红了脸,急忙支吾着摆手道:“不,不,不。我是说咱们这朝还……还有流民的……真……真不多见。”
廖疏生把脸一黑,啐道:“放你……爹……的屁!你是瞎了眼才说出这种话来的么?你不知道,哪朝哪代哪年哪月没有这种人家!”
他本是说“放你娘的屁”,但是一想到叶钧仇那张忌克少恩,薄情寡欢的冷峻脸庞,就让他心里一寒,这才改口。
沈念脸上臊地通红,不敢说话。
廖疏生叹了口气,续道:“你还小,我跟说个事儿吧,这也是我小时候听老一辈说的。”
见沈念点点头,他将马鞭朝着四周指了一圈道:“沈念,这是什么地方?”
“荆襄之地呀,你不认得啦?”沈念奇道。
廖疏生点点头:“对,那件事就是发生在这块地方。你看,荆襄之地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荆山,跨连陕西、河南、湖北三省。
谷阻山深,人烟稀少。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富庶之地?”
沈念一路走来只觉举目山川破败,草木凋敝,哪里谈得上富庶二字?
“没错,你别看现在这样,换作是那件事之前,这里可是崇山峻岭绵延不绝,老林密菁郁郁苍苍。”
“哦?那你继续说。”沈念来了兴趣。
“我朝永乐年间开始,或者因为朝廷战事,又或者因为赋税沉重,许多饱受战乱和饥荒之苦的老百姓们就逃荒来了这里,他们越聚越多,等到了成化一朝,这里的流民就有百万之众。他们千百为群,开垦荒地,伐木架棚,流徙不定。本来都是可怜人,可官府偏偏将他们视为心腹之患,就要率兵剿灭。”
“啊!为什么?”
“呵,为什么?你想想,你要是当了皇帝,看着这一百多万人屯聚山林,你不害怕么?所以当时的几个皇帝殚思竭虑地阻挠着流民入山,还把他们叫作‘盗贼渊薮’,甚至派兵打他们,逼他们回原来的老家。”
“那这些流民又该怎样呢?”
“怎样?你不让我活,当然就是起义啦。起义的头领叫作刘通,他也是个习武之人,因为他曾举起放在西华县衙门外的一个千斤石狻猊,故而江湖上又把他唤作称‘刘千斤’。
这刘千斤到底还算个人物,他不仅和朝廷大军互有胜负,自己还在山中建立了朝廷,自称什么汉王。一时间,流民纷纷响应,在大山之中且耕且战。
当时,有一个叫项忠的狗官儿见义军难以镇压,于是就想出来一个断子绝孙的狠毒法子。”
“什么法子?”
“你们流民不就是想吃饭吗?好,你们只要肯投降,朝廷不仅不追究你们造反,还给你饭吃。好多可怜的老百姓听了他的话果然就放下了武器,跪在这个项忠的面前。
这样一来,义军的势力就大大衰减,自然而然的义军很快就被消灭了。可是对于那些投降了的百姓,项忠不仅不给他们饭吃,还将他们赶尽杀绝,就连那些没有造反百姓的也被项忠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概剿除。
可恨的是,这个叫项忠的狗官儿还觉得自己是一位有功于天地的大圣人,竟然给自己竖立了一块‘平荆襄碑’。然而,许多人对于他的滥杀无辜极为愤慨,他们就将‘平荆襄碑’称为‘堕泪碑’。
也是从那时起,荆襄之地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念早已陷入沉思,廖疏生怕他想的多了,于是道:“我辈习武所谓何事?无非就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那读书又是为了干什么呢?做官儿!做官儿有错吗?没有错!
就比如说那个项忠吧,他名字里有个忠字,他忠吗?忠,但又不忠。忠的是他只是忠于朝廷,不忠的是他忘了他当官儿的初衷。
没有忠于百姓,没有忠于自己的良心。
反过来我们也一样,如果你习武是为了争作天下武林第一,就算别人口头上称呼你为‘大侠’,人家只不过是看得起你的武功,未必看得起你这个人。”
“那三叔,你说什么是侠呢?”
“侠就是官府不敢管的事儿他管,官府不敢杀的人他杀,官府欺负老百姓的时候他会向着老百姓。”
廖疏生顿了顿又道:“等到天下的读书人都是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当官的时候,等到天下读书人不是为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当官的时候,能配得上‘侠’这个称呼的人也就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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