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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落满头大汗地给沈阳川疗伤。
风寒雪不愧是风寒雪,一巴掌便能叫一个习武之人根骨碎裂,五脏受损。
失去理智的风寒雪不再是风寒雪,不过沦为杀人的工具,六亲不认罢了。
可惜司衡的叫唤唤不醒风寒雪。
转眼间两人又扭打起来。
铁掌与玄剑撞击之声刺耳无比,司落又害怕又难受。
他的阿娘怎么了?
为什么会和爹爹打起来?
沈阳川受这么重的伤,只要他敢松手沈阳川就能命悬一线。如今看着自己爹爹阿娘打得你死我活,却无能为力。莫大的无助感冲撞着一个医生的身躯。
就像父母离世与紧急手术要任选其一一样,内心的挣扎,愧疚。他是痛苦的。
他只想快点给沈阳川疗完伤,然后再去劝架。
他猜到了贺知舟,唯独没猜到罗轻水竟是让风寒雪亲手灭司门。从贺知舟到风寒雪,罗轻水究竟是怎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总喜欢给人建立痛苦。
他不敢想象司衡败给风寒雪后司府会怎样,更不敢想象如果哪天贺知舟和风寒雪都醒了过来,知道自己毁了一切,会是怎样的精神折磨。
司衡一面挡住风寒雪的攻势,一面锲而不舍地唤醒她的理智。
毒可攻心,却不能攻克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情感。
前提是这份情感要重。
无解攻的是情感,不论司衡怎么喊风寒雪都不会醒过来。
情感越深,中毒越深。
那边司落用尽全力才将沈阳川的伤势疗好,但沈阳川受伤晕了过去,目前是不会醒过来了。
司落小小身躯定然带不走沈阳川,司衡分心道:“阿落,你先带着沈阳川避远一些,阿雪由我应付。”
“爹爹……”
“去吧。”
“…………”
司落咬了咬牙,带着沈阳川躲到角落里去,确保两人打架时风寒雪不会看向这边。
两大高手之间的对决激烈而又走心,司落在一旁提心吊胆,一下怕这个被砍中,一下怕那个被抓到。
关键是他还帮不上忙,让他对付自己的父母,不如让他死了算。
风寒雪对司衡亳不温柔,司衡每一剑都在避开免得伤到她。
但这样的防御式战斗只会让体力流失得更快,不多时便会累得精疲力竭,到那时再厉害的司衡也会变成强弩之末。
奈何对手是风寒雪,换作是司落也难以下手,简直就是毫无应付之策。
寒风稍纵,玄剑凛凛;铁掌欲来,风雨难测。
十几个回合下来,司衡累到了极点,身上冷汗涔涔,一有停下的空隙便大口粗着喘气,风寒雪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毫不见得累,攻势来势汹汹,不允许司衡有过多的喘息时间。
只一口气的时间,司衡迫入战斗状态,如此下来眼前已经累得模糊一片。
“咔”
司衡手中剑再也承受不住风雪寒猛烈的攻势,终于碎裂,而他也被打来之力震飞,一口殷血从口中吐出。
司落心一颤:“爹爹!”
司衡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执着剑柄,还欲再战。
风寒雪听见角落发出的声音,冷眼看过去,司落将要说出的话噎在口中,心里预感不妙,风寒雪这般看着他做什么?
“阿落!快躲开!”
突然风寒雪原地消失,出现在面前,司落只来得及听见司衡的声音,一只手掌便轰在胸前,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疼痛席卷胸膛,喉咙一甘,喷了一口血,旋即便被击飞,狠狠砸在墙上。
肺腑撕裂的闷痛,蝴蝶骨撞在墙壁上的钝痛,被放大了好几个倍数。
司落来不及嘶嘶抽气,风寒雪又扬爪袭来,全然是要取他性命不可。
就他现在这样子哪里躲得过去,唯有等死。
闭上眼睛,想象中更强烈的痛感并没有袭来,而是一阵盈盈之风微微拂过。
怎么回事?
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道黑色身影挡在了前面,黑色金纹,乍一看还以为是倒在地上的沈阳川醒了过来。
司落怎可能认不出来人是谁。
——贺门知舟,贺家主。
只是他怎么会来到桃花坞?
不等他想明白贺知舟已经和风寒雪打了起来,两大类鬼实力不分伯仲,打得那叫一个电光石火,身影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得到。
再看另一边,乔落抱着脑袋蜷缩在一处草丛里,就如同他描述在乔门被贺知舟血洗时躲在草丛一样瑟瑟发抖。可以清晰看见他颤抖时带动一整片草丛都在颤动。
他有些怀疑贺知舟被炼成鬼后是不是变瞎了,草丛抖动得这么明显都未发现。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贺知舟是追着乔落过来的,也阴差阳错救了他。
“咳咳……”
旁边沈阳川传来咳嗽声,司落赶忙过去为他把脉查看,发现沈阳川脉象十分紊乱,乱到他诊断不出什么,只能判断出一个字——乱。
就只是乱,为什么会乱他不知,总之很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呢?
寻思间司衡跑了过来,摸了把沈阳川的手腕,眉头快拧在了一块,严肃道:“阿落,你先带着沈阳川离开桃花坞,他脉象紊乱,内力相撞,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一日不到便会身亡。”
司落呼吸一窒,沈阳川会身亡?
“我该怎么做?”
“切记一直一直往北边走,去怀旧山,找一位叫相拴的大师,他可以救沈阳川。”司衡道。
“那你和阿娘怎么办?”司落抿嘴,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脸,意外发现司衡竟笑了。
他道:“阿落,有些路以后爹爹不能陪你走了,你要快些长大,好好习武保护自己。”
“不……”
不等他说完旁边围起一个结界将他们圈在里面,像泡泡一样飞了起来,连带着旁的乔落也得到了保护,飘往远方。
“爹爹,阿娘,我不能抛弃你们!放我下去!”司落费尽全力拍打着泡泡结界,然而他就算用上吃奶的劲也破不了结界,只能眼睁睁看着司衡风寒雪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爬满整张脸,他无力的跪着,双眼倒映着司衡与风寒雪打斗起来的模糊影子。
一根警毛立了起来,贺知舟呢?
忽然旁边传来乔落的尖叫声,司落看了下去,贺知舟不知何时飞了上来,好似是在泡泡结界飞起来时被贺知舟看见,所以追了上来。此刻正一手抓着结界,一手握成拳头砸在结界上,面无表情道:“罗轻水呢?”
乔落蜷缩在结界另一边,崩溃得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罗轻水是谁!放过我吧!”
外面的贺知舟闻言愣了一下,许久才道:“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你说你知道!”
贺知舟突然发狂,砸结界的力道不减反增,每一拳都打在乔落的神经上,贺知舟打一拳,他惨吟一下,无助地望向司落,泣不成声:“救救我,求求你。”
司落也只是听乔落陈述那天晚上发生之事,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在听乔落说时他没有目睹现场,不知是怎个血腥情况,当亲眼看见发狂的贺知舟,他竟也觉得害怕。
这样的贺知舟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简直是疯魇住了,好像除了杀人没什么可以满足他的了。
“我过不去,我帮不了你。”司落爱莫能助道,贺知舟砸结界的声音也在刺激着他的脑神经,有一瞬间他都觉得贺知舟砸的是他的结界了。
很快,再牢固的结界也经不住贺知这般暴殄,很快便出现了裂缝,乔落控制不住尖叫,司落被这声尖叫刺激得耳膜差点碎裂,捂住耳朵那一瞬间,类似于瞬移之术的天旋地转,贺知舟放大好几倍的脸出现在面前。
司落愣愣地看着那张凶恶的脸,忘记了呼吸。
脑子一片空白,贺知舟什么时候跑来他这边了?
乔落在他旁边,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他身上有伤,用不了瞬移之术,是走也走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结界被贺知舟暴力砸碎。
“乓”
结界碎了。
贺知舟两只手压在结界上,不完整的结界失去了法力,正以疾速降落,乔落在旁边惊叫,震得耳朵轰鸣阵阵。
“罗轻水呢?”
贺知舟居高临下看着两人,乔落比司落更大块头一些,此时他躲在司落身后,看着比司落还要娇小。
司落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什么,现在他一片混乱。
他是怎么来到乔落结界里面的?
他可以肯定他并没有用瞬移之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乔落并非一个普通的戏子。
他会法术!
猛然间发现什么,身后的乔落突然推了他一把,猝不及防和贺知舟撞了个满怀,额头磕在了贺知舟下颚上。
眼前一片黑暗,连同着贺知舟一起摔了下去。
艹!那狗屁戏子竟然卖他!
两声巨响,好在他们都是修道之人,从空中摔下来并未骨头粉碎,不过疼痛免不了,该疼还是疼,该吐血还是得吐血。
结界一落地乔落便跑得不见踪影,仿佛之前那副羸弱模样都是演出来的。
一定是演出来的!
司落趴在地上,浑身跟散架了似的,又疼又难受。
眼前突然一暗,空中绽放的烟火照亮着大地,同他一起摔下来的贺知舟没受什么损伤,不用缓和便走了过来,盯着地上的小孩,问道:“罗轻水呢?”
他哪里知道罗轻水在哪,但他绝不能说不知道,否则他会被贺知舟拧碎当场。
“她在洛阳等你。”
司落只能赌一把,只要贺知舟回一趟洛阳,他便能想办法追上沈阳川,带沈阳川到怀旧山找到相拴大师,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贺知舟却是同没听见一般,又问了一句:“罗轻水呢?”
司落大感不妙。然而不等他逃跑贺知舟已经上手将他拎了起来。司落浑身无力,被贺知舟一手整个人拎了起来,双脚脱离地面,悬空了来。
衣领勒得他着实难受,双手颤颤巍巍摁在那双大手上,却使不出力掰开,此刻的他就如同濒死之鱼无谓挣扎。
“罗轻水呢?”
“她在洛阳等你!”
“罗轻水呢?”
“她在洛阳等你。”
“罗轻水呢?”
“她在……洛阳等你。”
“罗轻水呢?”
“…………”
这次司落选择沉默,果然如他所料贺知舟继续问:“罗轻水呢?”
他就像一个摔坏了的复读机,掉了链子,永远只会重复那句话。
这样的贺知舟才更可怕,被拎着无法打坐运气疗伤,伤势在恶化,他怎也挣脱不开贺知舟的束缚。
疼死了,怕死了,无语死了。
乔落居然把他给卖了,他一直以为乔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现在看来,乔门灭门也可能另有原因。
乔落在撒谎,虽不知目的何在,兴许是关于罗轻水,不然贺知舟也不会不远万里从洛阳追到桃花坞。
问着问着,贺知舟一直得不到回应,恼火了起来,恶狠狠道:“罗轻水呢?”
司落:“…………”
说了你也听不见。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贺知舟又暴走了,拎着他衣领之手青筋直暴,司落呼吸一窒,贺知舟竟扬起手往他脑门上轰。
这一掌下来脑浆估计要爆。
司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然而疼痛又一次没有预想中来到,缓缓睁开眼,面前出现一道熟悉不过的身影,“阳川?”
贺知舟被沈阳川一剑击退,那一瞬间司落心里五味陈杂,又惊讶又恐惧。
视线往下,心脏漏了半拍。沈阳川握剑之手被血染红,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沈阳川不会是破开结界下来的吧?
疯了吗?!
“你怎么下来了?”司落眉头紧皱,怒道。
沈阳川回头看他一眼,道:“保护你。”
他在结界中醒来,亲眼看见司落被贺知舟拎起,哪里顾得上身上哪块地方撕心裂肺的疼,恨不得立马跳下去将伤害司落的所有人砍成两半。
所幸的是结界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破,只是流个血而已,如若他没有及时醒来,只怕就要跟司落天人两隔了,到是他无法原谅自己,更不会活得心安。
贺知舟很快站定,又向他们袭来。
已是强弩之末的沈阳川根本不是贺知舟的对手,不过两个回合便被打得头破血流,司落心痛不已,召出玄剑加入斗争。可两个小孩哪里会是贺知舟的对手,再加上身负重伤,不过几个回合纷纷败下阵来。
沈阳川单膝跪地,靠着插在土里之剑勉强支撑身子,司落躺在他旁边,苦楚地喘气,无意看见漂浮在水面上的木筏。
司落爬起来,拖着沈阳川便飞到那船上,他的所有法力都用在了推动船上,在法力的推动下,船飞速划走。
贺知舟宽袖一挥,追了上去。贺知舟天下无双的名号不是白来的,竟能靠内力完成轻功水上飘。
而水下不知何时围来一群鬼,扒拉着船就要上来,沈阳川尚能站起,却已是七窍流血,将欲要上船之鬼一只一只地砍死。
司落躺在木筏上,眼睛蒙上一层雾,看着沈阳川挥剑之手逐渐无力,原本就要磕上眼。
“噗呲!”
一双手穿过沈阳川的胸膛。
司落的眼眸骤然睁大,撕心裂肺的大吼:“沈阳川!”
“噗通!”
那只手一抽出,沈阳川便倒进了水里,司落只觉得沈阳川被穿膛时疼得肝肠寸断,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脑子一热,跟着跳了下去。
湖水太黑,水灌入眼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想呼唤沈阳川,一张口呛了好几口水。旁的鬼游了过来,有将他撕碎之意。
一呼吸便呛水,这是他第二次溺水,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没想到穿越过来一年时间便又交代了。
奇怪的是围上来的鬼好像在忌惮什么,只在一米远看着他,迟迟未上前。
他也沉入了湖底,成为这湖中一只孤魂。
后来司府灭门之事传遍整个九江流域,所有人都在悲叹。
有到过现场的人讲述:“太可怕了!没有一个活人!你们不知道,那司老爷司衡竟和风寒雪一起穿了喉,死时还是相拥的姿势,旁的下人个个惨死,有的没脑袋,有的没手臂,可惨壮了,也不知道那晚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司府灭门之事说法各有千秋,他们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知烟火阑珊那夜,有一支族系陨落了。
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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