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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的援兵迟迟未到，只是褚扶鸾仍在指挥作战，如同强弩之末一般。
而且将士对她这么一个捡来的女囚十分不满。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陆如霁，陆如霁也不再是名将贵女，高门贵妇。
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
这一个营帐里住着随军出行的妇孺，照顾伤员、洗衣做饭。
陆如霁不明白褚扶鸾为何要救她。
清醒之后颇为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
独自一人的时刻，她垂首顿足，发丝杂乱枯黄，泪水从干涩的眼角落下，双目无神的望着光来的方向。
“弃我、弃我不顾，受此屈辱！”抽噎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支发簪，恶狠狠的看着手腕血管，高高扬起，却迟迟不敢刺下。
帐中燃着一炉烈火，烹着热汤。
发簪尾部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簪身银丝暗纹，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她冲向火炉，用力将发簪掷进去。
外头天光正亮，她不知这是何地，但，她并非贪生怕死，只是她绝不要死在褚扶鸾面前。
所有的仇恨涌上心头，脑中浮现烈火浓烟中，宋容安奔走而来，越过她，拉走宋夫人的那一幕。
他最后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那为何当初还要哄骗她！
“去向何处？”
褚扶鸾逆光而来，孤高自立，漠声质问。
淡淡的血腥味被他带了进来，与他身上草木香糅杂在一起，又苦、又腥。
陆如霁看不清她的面容，而视力由于长途奔波，饮食劣质，所视十分模糊，“圣上将我发配边疆，我不该偷生。”
“你如今倒是明事理了？”
褚扶鸾步步逼近，“当你自甘为宋容安沉沦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一个肖想养母之人，伙同白奉一图谋内乱之人，你如今看清了？”
褚扶鸾的连声质问，皆字字戳中了陆如霁的心血，“是，我的笑话，可是好看？”
她若是知晓出现在她眼前的会是褚扶鸾，不如将身体献给大周的土地，不如在父亲挥洒过鲜血与汗水的地方死去。
“你不必去边疆，此地就是边疆。梧州已然失守了。”
褚扶鸾越过她径直走向帐内，有他高大的身影存在，可供五人居住的营帐瞬间显得格外拥挤，“你也不必听圣上的圣谕，圣上昨日驾崩了。”
褚扶鸾平淡的语气，好似顺帝非他生父。
他冷峻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中忽明忽暗，神情似麻木、似悲悯。
“你唯一的依仗也没了。”陆如霁刺声讽道。
“依仗？”褚扶鸾看她，像听到了笑话，“若说如今新帝乃吾亲弟，你可乐意听些？”
褚扶鸾若是早日平定战乱，他本该是顺帝钦定的储君。
陆如霁自然说不上乐意不乐意，“那我亲妹便是皇后了？“
五更天，外头更夫打起了梆子声。
时光转瞬而逝，夜悄然短起来。被青棠拉着起床，往外看去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暖橘色的日光从天地相交之处晕发开，气候也春去夏来，今日便是立夏了。
那日宋容安与她相约，嘉和公主主宴，也到了赴约之日。
陆夫人也颇为重视，提前几日便早早同她说，让她好生打扮一番。
“小姐，您今日穿什么样式的衣裳？”
青棠携着三五婢女，每人手上展示着一件衣裳：“这是夫人早先为您挑选好的。”
于泱打着哈欠，抬眼一瞧，咕哝着：“我爱看那件靛青色的。”
青棠顺着看去，“这会不会太沉闷了些？”
就跟外头天色一般，她都怀疑小姐是随口一说。
“都是母亲挑过的，穿得，穿得！”
于泱最怕青棠的碎碎念，招手让那名拿了靛青色衣裳的婢女来换衣。
此名婢女垂着头，走近了于泱一瞧，“怎的是你。”
绾芙。
这些时日倒没怎么看过她身影。于泱依稀记得之前自己好像将她提成一等丫鬟，该像青棠一般侍奉在自己身侧。
绾芙一张白玉似的的杏仁小脸，于泱再度感叹她当个丫鬟真是可惜了。
“奴婢不想闲着，同一位妹妹换了班值，来小姐面前碍眼了。”
绾芙低眉顺眼的说着。
柔声细语的于泱不知怎的听了就是不舒服，又不是她将她关在院子里，差事派遣也轮不着她管。
给青棠递了个眼色，她猜是这个大丫鬟给人家穿了小鞋。
青棠也垂下头不看她，于泱烦闷的说着：“也并非嫌你，莫妄自菲薄。这杏苑里的差事，你若想做，你便做。”
也不知她多嘴说个什么话。
忙活到正阳下午，才算拾掇完毕。这次于泱出门，规制都高了些。
有双人驭驾的马车，搬了张踩脚的凳子，颇费些功夫才上了马车。
身后还有几名护卫跟随，前面坐着青棠。
陆夫人在门口跟她依依不舍，苦口婆心的叮嘱着，“路上小心些，记住千万谨言慎行，莫得罪了公主。”
嘉和受宠，顺帝现在是她要天上的星星都会下旨造座摘星楼。
于泱连声应好，“母亲，我都记在心上，您大可放心。”
陆夫人再放心不下也只能在府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开。
嘉和公主在西宫凉亭设宴，左倚水阁，右靠石山，设以流觞曲水，摆有围棋、投壶。
三五个官家女子围赏着花圃的美景，锦衣长袍的公子挽袖举箭，瞄着壶口。
女儿家们便偷偷在赏花之余观望他们的动作，若是心仪的公子一举得中了，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春情笑意。
不得不说，这季节正是昼长人倦的时候。
于泱到场时，嘉和公主正坐在銮驾上，困倦地撑着额头，身后由两位宫女扇着巨大的蒲扇，宫扇上的金丝折射出点点碎碎的金光。
与相约的时辰已过了一刻钟。
流觞桌上的珍馐美食色泽都黯淡了许多。
宫女在嘉和公主耳边私语几句，她才懒惰的坐起，由宫女理了仪容发饰。
她着了一件明黄针绣洒金印花百花裙，走动间光华流动自不必说，眉下那双莹然有光的凤泪眼，才是真真正正的点睛之笔，于泱一个女子看了心都要错漏一拍。
“哎呀，这不是陆小姐……”
有位小姐携着姐妹来与她说话，于泱便抽不出功夫去打量嘉和公主，脸上换上一副得体贤惠的笑意，你来我往的客套着。
这边姐妹叙话的正热火朝天，嘉和却端正的坐到主位上，头顶红罗伞遮住的日光照下来黄澄澄。
没有人敢过去打搅她，她在等。
与嘉和要好的官家子都知嘉和看上了一位公子。
顺帝十八年的金科状元——宋容安。
嘉和一直想问，宋容安，你能躲我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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