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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强忍着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疲惫,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向桃源后山。
他的神魂固然强大无比,连化神期修士布置下来的封印都可以磨穿。
但在另一方面,没有修行过一天的林枫,利用神魂的效率,却是无比低下的。
先前下山布置路标,林枫就已经将自己的神魂燃烧的差不多了。
继续强撑下去,他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世间也将在无属于他的轮回。
对于这一代价,自幼就被族里长辈逼着背书的林枫自是无比清楚。
但此刻的他已然别无选择,他的妹妹还等着他去拯救,他只能继续。
谁也不知道血炼阵法会持续多久,也许是十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有可能是成百上千年。
而在血炼法阵持续的这段时间里,桃源之中一切事物都会受到血炼法阵的污染,逐渐的凋零腐朽,化作尘土。
在此情况之下,即便庇护青光可以无期限的庇护小林初雪。
年幼的她,也会因为没有食物,活生生的饿死在桃源之中。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在桃源的空间锚点彻底被消除之前,利用空间界碑,传送到朝天大陆之上。
此前,入侵者和桃源强者交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使用空间界碑等同于找死!
现今,不知道庇护青光的入侵者,在启动了防御法阵消除空间锚点的效用过后,离开了桃源。
而这,就给了林枫一个机会,一个拯救林初雪性命的机会。
“我这一趟也没有白费,虽然那些路标没有了作用,但我也算是替果果找到了一丝生机。”
“出去之后,一定要给果果找一个好人家,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山道之上,林枫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支撑着他的神念,像是石子击打湖面,产生的最后一波涟漪。
越来越微小,越来越平静。
天宫废墟之上,部分记忆被封印了的林初雪,幽幽醒转过来。
没等一直守着她的李浩然问话,林初雪便率先开口问道:
“我的心魔又爆发了?天帝死了没有?诛天盟还在不在?”
听到林初雪的提问,看了看林初雪脸上写的着那,丝毫不遮掩的对于天帝林枫的悍然杀意。
李浩然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吊着的石头落下了。
“是的,你刚才心魔爆发了,一会儿要拯救林枫,一会儿又恨不得立刻磨灭林枫残魂,我迫不得已,这才帮你驱散了心魔,封印了你一部分的记忆。”
“嗯,难怪我感觉脑子里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嗯?等等!你说我恨不得立刻灭了林枫残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准备了三千年的十方俱灭大阵还没能将林枫彻底杀死?”
林初雪脸色骤然一变,怒声道:
“李浩然!你不是说十方俱灭大阵能磨灭飞升修士的因果轮回吗?我们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林枫老贼居然还留有残魂!”
李浩然无奈的看了林初雪一眼,摊了摊手解释道。
“我们成功了,天帝已经被我们镇杀了九成八,我之所以留下了他的残魂,是想查阅他过往的经历,从其中找出感应天门的办法,天下修士需要这个!
毕竟我们不是林枫,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抵达飞升境界,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超脱此方世界。”
林初雪眉头蹙起,脸色极其难看:
“哼!李浩然,你可真行啊!不声不响的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我看你想要的不止是感应天门的方法吧。”
林初雪没有逼迫李浩然立刻抹除了林枫残魂。
多年共事,林初雪非常了解李浩然的秉性。
对方既然毫不遮掩的把话讲到了台面上,那就意味着局面已经被李浩然控制住了。
甚至于自己的发难,都有可能被李浩然化解了无数次。
“随你怎么想,也随你怎么看我,我李浩然一生行事只求问心无愧。恰好,在这件事儿上,我的良心非常支持我。”
李浩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而后他又道:
“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不要看林枫的过往。
他的那些过去,很有可能再度把你的心魔激发出来,我虽然可以帮助你驱散心魔,但是总归很麻烦。”
“呵!你们都看得我就看不得,我有冰心诀,林枫怎么可能干扰的了我!”
林初雪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
可是,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的心魔是被林枫展现出来的那些过往激发出来的?”
“是的,而且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霎时刻,林初雪的脸色直接就冷了下去。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林初雪时不时就会体验一次心魔复苏的痛苦。
每次心魔爆发,她都会在林枫和扶摇仙宗之间进行抉择,痛不欲生。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
林初雪每一次都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并在解决心魔之后,继续站在代表着正义的那一方。
‘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今日我若是不敢正视林枫之过往,我修的又算是哪门子仙!’
‘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想到了这里,林初雪的表情由紧张变成了轻蔑。
“区区过往而已,何惧之有!我今天倒要看看,林枫老贼拿什么来动摇我的道心!”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拦。
此刻,林枫的神念都快燃烧殆尽了,血脉之力还被血炼阵法抽吸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认为林枫还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圣人举动,动摇林初雪的道心。
‘接下来发生的,估计就是顺利的逃出桃源,然后在神魂彻底焚灭之前,被路过的大能修士拯救吧。
嗯,定然是这样,天帝这等福缘深厚之人,必有与之匹配的奇遇。’
李浩然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画面之中竭力登山的林枫。
林初雪也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林枫的身上,随后就是一惊。
‘这是林枫?他的血肉怎么干枯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小时候就是个魔修?’
‘嗯,也只能是这样了,寻常修行功法,根本就不可能把人弄成这幅鬼样子,难怪他日后性情大变,根底居然在这儿。’
一念及此,林初雪心中骤然就升起了近乎于无穷无尽的厌恶与仇恨!
不过片刻过后,林初雪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如果林枫自小就是个魔修,那看了少年林枫过往的她,是决计不会爆发心魔的。
一时间,林初雪就想问问李浩然,搞清楚林枫如此模样的缘由。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询问,一阵哇哇的哭泣之声,便从画面之中传出,砸进了林初雪的脑海里!
画面里,一个约莫有两岁大的,穿着粉红肚兜,身上还沾着泥,手里攥着玩具木偶的小姑娘哭喊着四处张望。
“大锅!呜呜……大锅!你在哪里?”
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林初雪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子极其熟悉的感觉。
再配合着那几声大哥,林初雪顿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年幼的她。
而女孩儿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那个形同干尸的林枫。
山道之上,林枫蓦然抬头,朝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一眼,林枫就看到了攥着木偶的小林初雪。
林枫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他的妹妹没有性命危机。
林枫挪动步子,速度加快,朝着小妹而去。
不多时的功夫,他便走到了小林初雪的面前。
面面相觑之际,林枫想要勾出一张笑脸。
但是,干枯的血肉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肉干一样的肌肉微微弹动两下,便再无任何动静儿了。
望着面前的干尸,看着干尸脸上极其恐怖的表情。
小林初雪愣住了,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强烈的恐惧之下,小林初雪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木偶。
那是她哥哥替她制作的,她能从木偶之上获得急需的安全感。
见妹妹没有立刻朝自己奔过来,林枫心中一苦,随即有感觉有些酸。
‘我变成了这副样子,果果认不出我了也是正常的,不怪她。’
‘可是,她认不出我了,我又怎么带着她离开桃源啊。’
林枫低下了头,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的脸,不想吓着妹妹。
“大锅?”
就在这时,小林初雪的声音再度在林枫耳畔响起了。
这道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试探。
但是,当这声音落到林枫耳朵里的那一刻。
一团暖阳却是在林枫的心中升起了,刹那间就把那冻结成冰的悲哀,融化了个一干二净。
林枫抬头,眼眸之中的魂火温柔的燃烧着,把小林初雪的模样,刻进了他的心底。
“大锅!呜呜呜呜……”
林枫抬头的那一刻,小林初雪哭嚎着举起圆乎乎,藕节一样的小短手,跌跌撞撞的就朝林枫扑了过去。
“大锅!你怎么了,呜呜呜,你怎么了……”
两岁的小孩儿话不多,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
但是,就是这简短到了极点的词句,却裹含了小林初雪对林枫所有的眷恋和关心。
一步,两步,无数步。
十几秒钟过后,上山的林枫终于和下山的小林初雪相遇了。
“大锅!”
小林初雪喊了一声,朝着林枫就扑了过去。
林枫伸出双手,将没有蹦?多高的妹妹揽到了自己怀里。
“大锅!你怎么了,你身上干吧。”
小林初雪戳了戳林枫干枯的躯体,疑惑道。
“大哥练气了,三爷爷允许我离开族地,你要不要跟大哥一起去。”
林枫编织了一个谎言,诓骗小林初雪。
“好喔!练气!练气!”
小林初雪搂着林枫的脖子,吧唧就在林枫的脸上亲了一口,丝毫不嫌弃。
“跟大哥行走江湖去。”
“好喔!行走浆糊!”
林枫苦涩的笑了笑,脸上干枯的肌肉弹动,表情难看至极。
此刻,他完成了他计划的第一步。
距离林初雪彻底安全,就只剩下逃离此地,寻一个好人家了。
紧了紧怀中小妹,林枫点燃残存不多的神魂,朝着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空气之中的血色能量都会朝着二人涌过来一分,但无一例外都被木偶散发的庇护青光抵挡在外。
高天之上,硕大的血色圆球滴溜溜的旋转着。
浓郁的血光从圆球里喷薄而出,为林枫兄妹的远行,装点出了一幅血色远景图。
画面之外,林初雪神情一怔,脸上挂满了疑惑。
当她注意到天空之中的血色圆球之时,她就已然明白了林枫血肉干枯的缘由。
‘原来你是被血炼法阵抽取了血脉之力,可为什么小时候的我却没事儿呢?’
‘不应该啊,难道我不是你亲妹妹?’
‘也不对,如果不是,变成了这幅样子的你,又怎可能救我,毕竟,你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想到这里之时,林初雪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被画面之中,被小女孩儿握着的木偶吸引了过去。
温和的青色光芒不断从木偶里飘散而出,抵挡着血炼法阵对小女孩儿的侵袭。
霎时刻,林初雪心跳直接就漏了一拍,一个猜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难道?保我无忧的,是你为我雕刻的这个木偶!’
悄无声息之间,被李浩然封印的记忆松动,裂开了一道缝隙。
无来由的悔恨、心痛,骤然就在林初雪的神魂之中爆发开来。
‘我不该忘了你的,我怎么能忘了你,我怎么又忘了你……’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响。
林初雪只感觉浑身抽痛难忍,灵魂也似要被撕裂成两半!
“嗯?这一次的心魔来的居然如此的没有征兆!”林初雪一惊,连忙在心中暗诵清心诀,并封锁了自己的五感,压制悸动的心魔!
等到林初雪彻底将心中狂澜平息掉的那一刻,枯朽如干尸的林枫,已然带着小林初雪走到了桃源界碑之处。
“果果,把手给我。”
“喔。”
小林初雪听话的伸出圆乎乎的胖手,递到了林枫手中。
‘他们封禁了桃源,守在外面没有意义,平添被人发现的风险!’
‘血炼法阵抽取我族先辈的血脉之力还需要很长时间,他们不可能一直守在外面。’
‘赌一把!我赌外面没有人守着!’
神魂即将燃尽,林枫没有时间拖延。
林枫狠狠一咬牙,抓起小林初雪的手指,点在了空间界碑之上。
下一刻,一缕血气从小林初雪指尖飘出,钻进了界碑之中。
玄奥而古老的符文闪烁,一阵空间波动泛起,将林枫兄妹传送出了桃源。
大燕帝国,靖山城。
留守靖山城的西塞罗很苦恼。
往日,他一直为自己御下八神将,是尊主最信任的魔而感到自豪。
可今日,他的身份以及尊主的信任,却是让他失去了前往另外一个探明的远古遗族族地杀戮的机会。
“有时候,实力太过于强大也不是件好事儿啊,如若不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吸收了好些个强者临死前的怨恨了。”
西塞罗叹着气,感慨着魔生多坚。
可就在此时,一股子异常的空间波动泛起,瞬间就把西塞罗的注意力从感慨之中拉回了靖山城。
目光横扫,西塞罗直接就锁定了空间波动的源头!
他惊了!
“怎么可能!这股空间波动怎么可能来自于桃源,那里所有的遗族不是都已经被我们杀死了吗?”
“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还顶着血炼法阵的压制,从桃源里逃出来了!”
“他得有多强?”
惊惧之下,西塞罗直接动用秘术,引动了远在域外的血海,为自己加持。
而后,他释放出了自己的神念,监控了整座靖山城。
只要靖山城里多出了一尊,或是更多的化神期修士,他立刻就能发现。
庞大的血气在西塞罗的手心之中凝聚,只要桃源之中有强者走出,他立刻就会发起攻击。
一!二!三!
三字落下,空间波动抵达顶点。
西塞罗也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搜寻之后,西塞罗却是一无所获。
监控着整座靖山城的他,没有任何发现一个骤然出现在此地的强者。
“不应该啊!我族的神念感知,可比朝天大陆修士强大了百倍,我还是其中佼佼者,怎么可能探查不到!”
“嗯?难道?难道我想岔了,出来的人并非是化神修士?”
一念及此,西塞罗马上改变了搜寻目标。
而后,他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残忍到了极点的笑容。
他看到了一具干枯到了极点的躯壳。
而在那具躯壳的怀中,还有着一个粉雕玉琢,血脉之力浓郁到了极点的小女孩儿。
在西塞罗的视线投来的那一刻。
林枫的身子就是一僵,差一点儿就栽倒在了地上。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出现在靖山城的那一刻,林枫感觉到了空气之中浓郁的近乎化不开的血气。
只不过,由于他的实力太过于低微,并没有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血气的主人发现。
怀揣着侥幸,林枫强撑着快步逃离。
但命运对他终究还是太过于狠辣,没等他跑出去几步,便戳破了他的幻梦。
他被发现了。
他心如死灰!
“大锅,你怎么了?”
林枫跌跌撞撞的脚步引起了小林初雪的注意,她奶声奶气的关切了一句。
林枫愣了愣,低头看向而怀里的妹妹。
他可以放弃,也可以去死。
他的血肉早已干涸,神魂就剩下一点儿渣滓了。
等待他的,本就是个必死的结局。
可是,林初雪还这么小,才只有两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就此终结!
‘果果,我说过,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无尽的勇气再度自林枫心中涌现,过往看过的那些书,背过的那些道经,纷纷在林枫的心海之中飘飞而起,化作了一个个玄奥无比的上古符文。
未等林枫主动去辨析,这些符文就自动分解成了可以被林枫吸收的感悟。
一个磨灭轮回的爆种之法,出现在了林枫脑海之中。
林枫张了张嘴,一种不存于朝天大陆的语言从他的口中飘出。
下一刻,天地震动,大道共鸣。
两道裹挟着因果道韵的虚影凭空出现,一前一后,将林枫包夹在了中间。
“你可想清楚,磨灭了我们,你抬手可摘的自在永恒,就将烟消云散!”
“保护不了要保护的人,自在永恒又有何用!我恳请你们,救我妹妹性命!”
“你是主体,自当如你所愿!”两道虚影异口同声道。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三道神魂之火爆燃,火光直冲天际!
林枫焚灭了他的前世,焚灭了前世带来的因果福缘。
林枫燃尽了他的来生,燃尽了早在他出生之日,便已然敲定了的绝世仙缘。
从此刻起,他轮回不收。
从此刻起,他气运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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