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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王朝唯一的异姓王贺兰棣,举兵造反,接连斩杀先帝和太子。
他自封摄政王,强娶当朝柳皇后,拥立年仅四岁的十六皇子登基为帝。
一时朝堂动荡,天下大乱。
再加上接连闹了三年饥荒,田间颗粒无收,幸存下来的百姓便拖家带口踏上了逃荒之路。
十六岁的唐倾瑶是被哭声惊醒的。
她如今所处的破庙后院,蜷缩着许多逃难流民。
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唐二顺顶着双哭红的兔子眼,疯疯癫癫一把将她搂抱入怀。
“瑶瑶你总算醒了,吓死娘了,刚才可是魇着了?”
“瑶瑶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娘啊,娘就只剩你一个了,娘害怕啊……”
唐二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他明明是个男人,却自称“娘”。
还不合时宜地穿着女人粗布衣裙,很明显就不是个正常人。
即便已经在一处逃亡三个多月,其他流民看唐二顺的眼神里依旧满是鄙夷嘲讽。
甚至还有很多人小声商量着要把唐二顺这个疯子赶出破庙,交给外面那些强征兵蛋子的叛军队伍。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换些粮食。
也许因为幼时眼睛曾受过伤,做了几年瞎子的缘故。
唐倾瑶的耳力不同于寻常人。
别人缩在角落小声说了些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唇角幽幽勾起一抹冷笑。
唐倾瑶踢踢脚边碎石子儿,温柔安抚着此刻躲她背后惊慌害怕的唐二顺。
一时之间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等这群人从外面采了野菜草根准备做饭时,她却突然随手捡起块大石头。
重重往架在角落里的铁锅上狠狠一砸。
啪地一声脆响。
本就裂了口的破锅锅底顿时被砸出来个大窟窿。
所有人都震惊了。
破庙里安静一瞬,紧接着便爆发了吵闹。
四五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媳妇儿站了出来。
以沈翠翠为首,手拿棍棒,朝唐倾瑶怒目而视。
“唐倾瑶你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砸锅做什么?没了锅我们还怎么吃饭?”
唐倾瑶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笑着冷嘲热讽。
“还吃什么饭?我瞧着你们精神气都很不错,缺衣少粮的逃命路上还有空考虑坑害别人的事,想来应该是吃饱了撑的,以后都不必再吃了。”
此话一出,流民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万万没想到唐倾瑶耳力竟是这般好。
刚才说的那番话,竟是全都被她听了去?
“算了,这锅本来就是唐二顺家的,人家砸也是砸自个儿家的东西,我再去外面找找看还有没有东西可以代替就是了。”
本就心虚的沈大郎臊得脸红。
他扯了扯自家媳妇,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沈翠翠向来跟唐倾瑶不对付,又怎么肯听劝?
她甩开自家相公,昂着下巴死鸭子嘴硬。
“锅是她家的没错,可这段日子我们可有少过她和她傻爹一口吃的?”
“我们一路从淮南逃到越州城,其他老爷们儿风里来雨里去的,什么活儿都干尽了。可她爹唐二顺呢?”
“身为男人,除了哭就是拖大家后腿,他可还为大家伙干过什么有用的事儿?”
“越州城每天只接纳一百名流民入城,守在城门口想进城的流民数以万计。”
“周遭别说是野草了,树根都快挖尽了。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口吃的,我们哪来那么多闲粮养唐二顺这种闲人?”
沈翠翠说得头头是道,旁边村民听了也是齐齐附和着点头。
唐二顺虽然时疯时正常,但人话还是听得明白的。
他眼眶盈满泪水,委屈可怜地扁着嘴说:“是二顺没用,二顺走,求别赶我家瑶瑶,瑶瑶留下来。”
说着,唐二顺哆嗦着身子转身正要离开。
可唐倾瑶第一时间环拦住他,阻止了他这么做。
唐倾瑶环视破庙一圈。
三个月的逃难路,她和这群人也曾同甘苦共患难过。
可眼见着就要进城,眼见着苦难日子马上结束了。
曾经善良朴实的村民却变成了这样一张张自私冷漠、残忍刻薄的面孔。
难民们大多都是各自拉帮结队。
一旦有人形单影只出走,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唐倾瑶不怒反笑。
越州城每日可接纳的流民有限,多死几个,活下来的人尽早进城的机会不就更多了?
人性本就如此,唐倾瑶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是抡起墙边的铁铲,握紧唐二顺的手,带着他就往破庙东南角走。
“你……你想做什么,你……你再靠近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彻底撕破脸。
流民拿起棍棒,满脸警惕地瞪着唐倾瑶。
唐倾瑶恍若未闻。
她清丽明亮的眸子看向躲在最角落一直未出声的沈里正。
沈里正乍一撞见她的眼神,便心虚地躲开了。
只是到头来面子上终究过不去。
他赔笑着晃晃手说:“唐家丫头,一切都是误会,你好好跟大家伙儿道个歉,大家气儿消了,也不会真把你二爹赶出去的……”
啪——
然而一句话还没等他说完。
唐倾瑶却突然将铁铲高高抡起,朝着他所在的位置便狠狠拍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啊——”
沈里正下意识抱着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在场其他人也全都闭上眼,谁都没敢上去帮忙。
然而沈里正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反倒是身后发出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沈里正哆嗦着身子转头看。
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只见所有的碗全都被敲碎,被子扔进泥地里,瓦罐里的水也哗啦啦流了一地。
“唐倾瑶你做什么?你是疯了不成?”
“你把这些都毁了,大家伙吃什么?喝什么?睡觉时候还怎么盖被子?”
里正吹胡子瞪眼,手中拐棍敲得咚咚响。
“要是再生出个头疼脑热来,一传染,死了人可怎么办?这些你能负责得起吗?”
此话一出更是激起群愤。
所有流民恼怒至极。
举起手中能拿的家伙事儿齐齐对准了唐倾瑶和唐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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