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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袖口擦擦嘴角残存的血，将刘启推到自己身后。
身体摇晃着，站都站不稳，可身处危险境地，却仍难能可贵的保持着世家公子风度。
“如你们所见，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请你们放我和我的小厮离开，今天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顾怀瑾又说：“而且我还会让我府里的人给你们分发更多粮食。”
“呵呵呵，小公子，你当我们傻吗？”
一个尖嘴猴腮、生的流里流气的瘸子走到前面。
他眼珠子滴溜溜贼兮兮乱转，手指着顾怀瑾的鼻子。
“放你离开，岂不就是放虎归山？到时候等你领着衙差来将我们活活打死？我信你才有鬼嘞。”
“对啊，他们这种家里富裕的，当官的，有谁在意过我们老百姓的死活？这一路上饿死多少人？谁会在乎？”
“就算饿不死又怎样？还不是要被强行征兵带去战场上白白送死？反正怎样都是死，我们根本没有半分活路。”
……
越往下说，流民们的情绪便越发悲愤。
看着顾怀瑾和刘启的眼神也是越发的恶毒。
刘启慌忙摆手：“不是这样的，我家少爷真得跟别人不一样。”
他继续解释：“其他城池都紧闭城门不收容流民，越州城能收留流民，一大半都是我家公子的功劳。是我家公子拖着病躯四处游说筹集善款。”
“他不仅在城中建了流民营，城门口也在施粥。以后肯定饿不死人的。只要大家再等等，总会有进城的一天。”
“真是笑话，你叫我们等，但我们每个人都是能等得起的吗？”
一个年轻男人拥着个怀抱襁褓的女人走出来。
襁褓里根本没有婴孩，可是女人却疯疯癫癫地摇晃着襁褓，边笑边唱着家乡歌谣。
“我儿子生病死了，我媳妇儿也疯了！我全家也曾相信你们所说的鬼话，安分守己等在城门口……”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等到我儿子生病死掉，等到我媳妇疯掉，等到我老娘为了给我们省口吃的吊在树上吊死了。”
他愤怒吼叫：“可是我们进城了吗？没有！根本看不见半分希望！”
顾怀瑾看着眼前一双双痛苦悲切又满是恶毒疯魔的眼睛，他眼里免不得要像个慈悲为怀的平常人一样露出同情伤感之色。
可是背在身后的手却是缓缓紧握成拳。
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尖都变得发白。
他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所以呢？你们进不了城，你们全家都死光了，都是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害的吗？是他欠了你们不成？”
本来压抑的气氛，忽然被这样一道猖狂女声所打破。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唐倾瑶。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唐倾瑶吸引了去。
以至于根本没人发现，顾怀瑾远远看着唐倾瑶的眼神里，隐隐流露出复杂深晦，似是深潭般望不到底。
“你……你个死丫头还敢回来！”沈里正躲在人群里，跺着手中拐杖吹胡子瞪眼。
唐倾瑶一记眼刀飞过去。
“……”沈里正立马吓得低垂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还围堵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流民更是相当自觉的从中间让出一条路。
唐倾瑶就这么单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笑，高昂着头，朝着顾怀瑾这边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顾怀瑾看似眼神热切的看着唐倾瑶。
身后是永无宁日的漫天霞光，周边是疯魔入体的流民暴徒，唯有她一人好似被圣光笼罩。
“唐姑娘……”
顾怀瑾嘴角勾起笑，一改刚才情绪失落，此刻一双澄澈的眼里似是落满了璀璨星辉。
黑亮的瞳眸里全是她一人小小的影子。
他嗓音低沉黯哑，激动到说话都带了颤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唐姑娘肯定不会抛下我和刘启不管的。”
唐倾瑶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这病秧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拿他当空气，没搭理他。
只是站定在他前面，挡住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冷眼瞧着面前这群虎视眈眈的灾民，唐倾瑶幽幽冷笑道。
“你们心中有怨有恨，便冲惹来这场祸事的上位者发疯去。现在揪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脑子明显有病的病秧子大少爷发泄你们的怒火跟不满，是显得你们很厉害吗？”
唐倾瑶说了好长一段话，可刘启的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以下几个字……
脑子有病的病秧子大少爷？
刘启嘴角一抽，根本听不得别人说他家少爷半句不好。
“……唐姑娘，天地良心，我家少爷脑子没病，他就是心地太好了，见不得老百姓吃苦受罪。”
唐倾瑶连顾怀瑾都不搭理，跟刘启就更没共同语言了。
刘启急了，又揪揪顾怀瑾的衣角，“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啊！她骂你了！”
然而，顾怀瑾却只顾着看唐倾瑶的脸。
一双眼里全是唐倾瑶，根本没空搭理刘启。
“……”刘启单手捂脸，无语至极。
他家少爷怎么莫名其妙对一个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女暴力狂这般热切了？
真是没救了！
唐倾瑶目视所有人，又嘲讽道：“你们是吃饱了撑的，还是在给你们肆意伤害他欺负他找个自我安慰的借口？”
“唐倾瑶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我们真怕了你一个女子不成？”有人愤怒叫嚣。
“我欺人太甚？”唐倾瑶笑着摇头，眼里写满讽刺。
她嗤笑着问：“如今能平安走到越州城下的，可有人敢站出来说自己从未在逃荒途中抢过他人粮食、从未坑害过他人性命？”
一时之间，整个人群都沉默了。
唐倾瑶说：“生逢乱世，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这世道向来就是强者生，弱者死。”
“我唐倾瑶为了活下去也从未对他人心慈手软过，所以我当然没有立场去指责你们些什么。”
唐倾瑶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突然悄悄拉拽住顾怀瑾的手腕。
顾怀瑾神情一怔。
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唇角悄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弧度。
他另一只手也同时拽住了身边的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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