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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镇到荆州城的这段路,六十多的吴秀才早已烂熟于心。他考了近二十年的乡试,从一个年轻后生,到如今的白头老翁,最终与举人这个称号无缘。
说到底他也是没有当官的命,于是便决定回乡教书育人。
致远书斋是云梦镇的第一家私塾,几乎每年都有三五学子能成功考上童生,三年两次院试亦是能出一二秀才。
是以镇中后来又老秀才或是老童生开了学塾,但吴秀才的口碑与地位从来不曾被动摇。
年轻时赶考,年迈后送考,通往荆州城的官道,他走了不下百遍。甚至连途经多少个村庄,乡镇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这一路吴秀才合理安排每日路程,适当休息与用餐,整个行程没有半点纰漏。
白日赶路,夜里投宿,这一行人几乎没有露宿野外的经历。
三日后,趁着落日的余晖,舟车劳顿的众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郡城,荆州。
城内,高升客栈。
马车刚停在客栈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精神奕奕的走了出来。
“吴秀才,您老来了!果真是如往年一样准时啊!”
吴秀才见人便笑开了,“这都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哈哈哈!”
下了车后,他又对那汉子说道:“小高啊,赶紧准备干草饲料,这两个老伙计一路奔走,怕是饿坏了。”
小高笑嘻嘻的应声:“得嘞!我办事,您就放心吧!”
待到众人都下了马车,他便牵着吴秀才的牛与江家的大黄去到了后院。
在众人准备进入客栈之前,吴秀才转过头来,笑眯眯的对江半月和岑殊解释道:
“玉奴儿,愚郎,这是咱们来荆州考试惯住的客栈。早在一个月前,老夫就托人给老板带了话,说是先订两间客房......如今各下县下村的童生们齐聚荆州考试,房源很是紧张,不知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总之别担心,咱们先进去再说......”
经过这短短三天的相处,他甚是喜欢江家这对兄妹。
玉奴儿嘴甜乖巧,愚郎聪慧沉稳,都是有教养的好孩子。
没想到他的得意弟子,虽在科考上不尽人意,但为不论是人夫,还是为人父,都做得极好!
眼下吴秀才与两个孩子,说这番话很是突兀。
但明眼人都知道,夫子这是为了避嫌,在给江诚之妻做解释。
两兄妹连连点头,袁氏心里很是感激。
言罢,众人走进了客栈。
大堂内人满为患,一眼望去全都是穿着儒衫的学子。
有人在吟诗小酌,有人在高谈论阔,还有人......撩起袖子,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一派文人聚集的经典场面......
一个长着双精明小眼的耄耋老汉,坐在柜台后面算盘打得哗哗作响,眼角的余光也不忘观察着大堂内的情形。
在他瞥到吴秀才这个老主顾的时候,抬起了头,笑容可掬的说道:“吴秀才来了啊,客房早就为您准备好了,还是当初老地方,人字一号,二号。”
“高老有心了,多谢多谢!”吴秀才也笑眯眯的拱手道谢,随后又问道:“不知还有没有空着的客房?”
高老头点了点头,如实的回答道:“有倒是有,那位住客是今日一早退的房。”
他诧异的看了看吴秀才,还有一同前来的学子们,然后在老熟人江诚身后看到了女眷之后,顿时了然。
“只不过......是天字一号。”
他面色如常,说话间却有些犹豫。
毕竟除了京都的官宦子弟,沧澜国的读书人大多都是农家出身。
如何能在房价涨了三倍的院试期间,住得起天字一号房呢?
这话让吴秀才犯了难,“天字一号啊......这......唉......”
高老头早就料到了吴秀才的反应,思考片刻又说道:“吴老,如今柴房倒是有空档,价格也实惠,只需三十个铜板便能住一晚。”
吴秀才闻言点了点头,“高老是个实诚人。”
言罢,他又转头对身后的三个学生说道:“不若我们师生四人去柴房将就几天,将两间客房让于子由一家罢。”
“夫子,这......”万万不能啊!
江诚张口想拒绝,却被石浩仁毫不犹豫的回答给打断了。
“全凭夫子做主。”
“夫子,这怎么能行!”甄棒槌则是皱着眉头反驳道:“我们可是来考试的,住在那样人多嘈杂的地方,还怎么能安心备考与休息呢?”
尤新严面色也瞬间一边,义正言辞说道:“我也不同意!江诚本就是临时起意,跟随我们一同来考试。五人住两间房本就拥挤,谁料想他竟然还带了家眷过来!夫子您仁慈大度,但也要为了学生们后日的考试着想一二啊!”
吴夫子对毫无谦让之心的两人甚是不满,出口质问道:“我们若是不住柴房,难道让子由家的女眷和孩子住吗?”
这两人低头不语,面上的表情倒像是被问住了,但眼中却是满满的不服。
江半月也是烦透了这两人。
倒不是说她不满二人不让房间的举动。
而是这一路上,只要停车休息,他们二人就莫名其妙对江诚明呛暗怼。
好似他做什么都碍眼似的......
偏偏江诚是个战五渣,最不会与人做口舌之争。
读书人说起酸话来,还真没农村泼妇什么事儿了!
江半月走上前,向吴秀才施礼道:“多谢吴夫子的好意,这两位叔叔说得对。那两间客房本就是您早就订好了的,我们一家怎么能鸠占鹊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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