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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统一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手饰头饰身上的配饰一应俱全。
江愿的打扮跟他们格格不入，他舔了舔嘴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正准备拦住一个路人询问。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被几个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大汉压倒在地。
江愿一怔，反应过来后马上挣扎起来：“干什么？放开我！”
他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都是身形彪悍的大汉。画像至他手中跌落，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捡起，江愿艰难地抬头：“还给我！”
女子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她把画像打开一看，笑着道：“画得挺好。”
他们动静太大，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人认出了女子，惊道：“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被称作公主的女子回头笑笑，又吩咐大汉们：“这人偷了本公主的钱袋！把他抓回王宫！”
“放开！”
“我都不认识你们！我的画……画！”
江愿就这么被押到王宫里，大汉们把他丢进一间屋子里便离开。
“喂？有人吗？开门啊——”门窗都被锁死，江愿气急，狠狠踹了几脚。
搞什么？这莫名其妙的女子是谁？这又是哪？王宫？
江愿满脑子问号，却又找不到个人来询问。
“喂？有没有人啊？”他急着找慕慕的下落，现在可不是在这耽误时间的时候。包袱被拿走就算了，但是里面的画像对江愿而言很重要，没有画像该怎么找慕慕？
“别喊了，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身后有人说道。
江愿回头，只见下令把他绑来此处的女子正悠闲地坐在身后的桌子上喝水。女子长相娇俏可爱，一双灵动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察觉女子并无恶意，江愿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来这里？”
女子从兜里掏出江愿画的画，摇了摇说道：“这画，可不能给别人看到。”
看到自己的画像完好无损，江愿松了口气，转而又问道：“你认识慕慕？你是谁？”
女子指着自己道：“我叫姬妙妙，你说的慕慕是我阿姐。”
江愿眼睛一亮，赶紧问道：“慕慕的妹妹吗？她现在还好吗？在哪？我能见她一面吗？”
姬妙妙摇摇头：“我是来送你离开的，赶紧走，别再来了。”
“什么意思？”江愿握紧了拳头，他不傻，上次见到慕慕，加上现在身处的这富丽堂皇的地方，他已经有了察觉，慕慕身份不一般。
没等姬妙妙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大门一脚被人踹开，从外面涌进几十人，把江愿跟姬妙妙包围了。
“放肆！谁允许你们闯本公主的寝宫？”姬妙妙气得大喊。
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他看着姬妙妙道：“阿妙，听闻你带了个男人回来，阿兄怕你被骗了，特地来看看。”
说罢还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江愿。
姬妙妙闻言冷笑：“少胡说八道了，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插手！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来人笑着道：“妙妙，可不要任性，你单纯，可别被什么不知来路的人骗了，来人，把这人押下去！”
“你们敢？！”
“阿兄好大的阵仗，带着一群人硬闯妙妙的寝宫，谁给你的胆子？”
姬妙妙跟另一道女声同时响起，是慕慕。
姬慕慕带着两个部下，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围着姬妙妙跟江愿的人一看到她，马上下跪喊道：“见过圣女殿下。”
圣女殿下……？
江愿看着一身异族服饰的慕慕，头发高高挽起，精致的妆容使得她本就出色的容颜更显艳绝。高高在上的气势艳压了在场的所有人。
江愿又想起了那晚上见到的慕慕，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半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或许……这才是本来的她。
“慕……”
江愿刚想开口，就被姬慕慕打断了，她声音不大，态度却异常冷淡：“妙妙，这是汉人吧？你怎么把外人带进了王宫？”
姬妙妙马上低头认错：“阿姐，对不起。他是我友人，所以……”
“妙妙，你太不识规矩了。来人，把这人押下水牢，在查清他身份以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姬慕慕回头看了一眼亲信，对方会意，马上上前扣押住江愿。
姬妙妙着急道：“阿姐，你听我解释。”
“不必多言，再说一句我连你一起罚，”姬慕慕抬手制止了妹妹的话，看向那个男子，“妙妙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江愿从头到尾没有反抗，离开寝宫之前，只听到慕慕说了一句：“手别伸太长了。”
……
江愿在水牢里待了好些日子，因为暗无天日，所以到底待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应该是有几日了。
水牢潮湿阴冷，好在江愿一个大男人倒是不至于冷死，每日定时会有人送吃的给他，不挨打不挨审问的，比起水牢里的其他人，好过多了。
“啊——”
不知是哪个牢房的人，或许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在哀叫个不停。
江愿叹了口气，无语凝噎。
他背对着牢门躺下，不一会儿，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江愿正奇怪今日已经送过吃的了，怎么又送？回头一看，才发现来人是慕慕的妹妹。
“你……”
姬妙妙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嘘，别声张。”
江愿盯着她：“？”
姬妙妙悄悄拿出携带的食盒，递给江愿：“喏，吃吧。”
江愿没有接，而是反问道：“是慕慕让你来的吗？她在哪？我想见她一面。”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人。姬妙妙一顿，赶紧把食盒塞到江愿的手中：“别说我来过。”
随后，弯着腰趁巡逻人员没走到这边悄悄离开。
自那以后，姬妙妙时不时会偷溜进来，给江愿加餐。有几次还会让人带他去牢狱外让他洗澡什么的。
只是，他一次也没见过姬慕慕。
但是从跟妙妙的聊天里，江愿套了不少话，这姑娘单纯没心眼，问啥说啥。也多亏了她，江愿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那日在集市上不是妙妙抢先一步拦住他，那幅画像曝光以后必定会给慕慕带去灭顶之灾。
同时也知道了慕慕在苗疆也是如履薄冰，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像上次那样走运的机会可不会来第二次。
江愿很沉默，他突然意识到，他跟慕慕之间，仅剩那段回忆了。
“你阿姐现在在做什么？”江愿看着眼前单纯无害的姑娘，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如此善良天真的妹妹，换成他也会想好好保护吧。
“阿姐闭关啦。”
“闭关？”
“嗯，可能是培养新蛊虫吧。”
蛊虫……江愿差点忘了，现在的慕慕可不是失忆那时的她。苗疆擅养蛊，身为圣女的她自是其中的佼佼者。王后没有儿子，日后新王登基，只有慕慕能保住她们了。
这种情况下，就是蠢笨如猪的人，也知道慕慕会选择哪一边。
日子就这么过着，江愿在水牢的待遇可谓算得上极好，可就是这样，他也没能出去过一次。
长时间在阴暗的环境里生活，江愿对外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观念，他甚至不知现在是白日还是黑夜。
直到某一日，正准备睡觉的他突然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
着火？江愿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扒拉着牢门往外看，隐隐约约看到了红色的火苗。
怎么回事？
一时间水牢里哀嚎声四起，所有人都拍打着牢门，喊牢头放他们出去。谁也不想被烧死。
江愿倒是还算冷静，只是没想到，方才还隐隐可见的火苗，乍一下跟爆炸了似的蔓延开来。有些离火源近的已经被烧伤，痛哭声尖叫声四起。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蒙面人，一把砍断牢门的锁，对江原道：“公主让我来的，跟我走。”
江愿没有任何犹豫，这时候能不顾危险来救他的，除了慕慕也就只剩妙妙了。跟着蒙面人左拐右拐穿出水牢，踏出水牢的一瞬间，江愿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外面已是深夜，扑面而来的空气让江愿恍若隔世。
没容他多想，蒙面人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身后的水牢突然爆出一声震天响，火焰瞬间蔓延至整个水牢，开始有人叫嚷着去救火。
江愿一路跟随着蒙面人，越往深处走越凄凉，直到走到一片无人的竹林里，边上还停着一辆马车。
蒙面人送他到这就马上离开。江愿看着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人，是慕慕。
他眼睛一亮，上前两步就想抱住她：“慕……”
却不想姬慕慕冷漠地后退半步，避开了江愿的拥抱。
“慕慕？这是……”走近了江愿才发现慕慕手里抱着个什么，借着月光一看，像是个婴儿。
“慕慕！”江愿一愣，心中有了个猜想……
想到那荒唐的一夜，又想到妙妙说的她在闭关，江愿瞬间明白了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整个人有些激动。
姬慕慕依旧是面无表情，她把怀中的婴儿放到江愿怀里：“带着她，滚出苗疆。”
江愿接过沉甸甸的孩子，看着姬慕慕：“这是那晚？所以我在水牢里已经待了十个多月了？”
姬慕慕没有回答他，依然是冷静道：“马车里准备好了一切，你走吧。”
江愿看了一眼怀中安静睡着的孩子，突然伸手拉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慕慕：“一起走吧。”
她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生下这个孩子，说明心里还是有他的。
江愿继续道：“慕慕，从你不见的那一刻里，我没有一天不再找你。我很想你，很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慕慕，跟我们走吧。”
他是带着微弱的希望对姬慕慕说出这番话。
姬慕慕背对着江愿，眼眶已经红了，在发现自己有了这孩子以后，她第一反应是不能留。可当她准备喝下堕胎药的时候，心口像被人插了一把刀似的刺痛，她突然就心软了。
妙妙看着姐姐如此痛苦的模样，出言劝道：“阿姐，这是你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了，若想留下，我会帮你的。”
姬慕慕怔怔地看着妙妙，她只跟她说过自己跟一个男人成亲的事，没告诉她的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个孩子。
“阿姐，没关系的，我会帮你的。”
看着妹妹那赤忱的眼神，姬慕慕眼睛发红，最后一次，就让自己任性最后一次。于是她宣布闭关，出关时间未定，后山里的人全部换成了绝对的亲信，一直保着她直到这个孩子出世。
所有人都帮过她，那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
见慕慕一直不说话，江愿又出声道：“慕慕，我很想你。”
慕慕却突然转过身抱住江愿，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跟这两个孩子远远没有我母后跟妹妹重要，滚吧，是我不要你们了。”
说完这话，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江愿，头也不回地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江愿缓缓垂下眼眸，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怀中的婴儿像是有了预感，开始嘤嘤呜呜，江愿怕引来敌人，赶紧抱着她上了马车。哄了好一会儿婴儿才重新睡着，江愿最后看了一眼此地，终是没有任何留恋，驾驶着马车离开此地。
虽然不知道慕慕是怎么躲避过那些紧盯着她的人的耳目生下这个孩子的，但是以防万一，江愿始终不敢把孩子一直带在身边。
如果被抓到了，他另说，但孩子绝对会成为慕慕的软肋。
所以江愿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找上简昭。很显然，简昭被他的不负责任气笑了，抓着他让他必须说清楚，否则就不管他了。
可这要怎么说清楚？说太多不会给慕慕带来麻烦吗？
“别问了简昭，这孩子跟着我，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任凭简昭费尽心思，也只能从他嘴里得到这句话，又不可能真的不管，只能接收下这个婴儿，取名为迦瑶。
离开京城后的江愿，又开启了“流浪之旅”，只是没想到他会遇到姬妙妙。
姬妙妙对能偶遇到江愿也很开心，缠着他要一起作伴。江愿无奈：“你一个公主，天天往外跑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姬妙妙奇怪地看着他，“再说了，还有母后跟阿姐呢。”
提起姬慕慕，江愿的心刺痛了一瞬，他还是没忍住问道：“慕慕她……还好吗？”
“好呀，”姬妙妙说着回头看了江愿一眼，看到他痛苦的眼神，不由多说了一句，“阿愿，你别想了，阿姐坐上那个位置不容易，你别害了她。”
江愿不再说话，他跟姬妙妙游走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某一日，把她送回了苗疆的边境小镇。
“你该回去了，你家里都催了你好几次了吧？”
“我不要！我还没玩够呢。”
江愿可不惯着她，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道：“你看，接你的人……”话音未落，马车上的人下来了，没想到是慕慕，两人俱是一怔。
可是下一秒，慕慕猛地变脸：“你怎么还敢来这里？滚出去！”
江愿没有说话，他脑海里会想着妙妙说的，在他离开苗疆以后，阿姐回去哭了好几宿。
或许，慕慕也是动摇过跟他离开的心，只是终究是圣女的位置于她而言比较重要。
“看好你妹妹，别再让她乱跑了。”
丢下这句话，江愿头也不回地离开，任凭妙妙在后面怎么叫都没反应。
……
再后来，他一个人又去了好多地方，仿佛定不下心似的，每到一个地方待上三五日便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只是兜兜转转两年多过去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京城。
只是江愿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能偶遇那几个孩子……以及，很久之前就印在他脑海里的那张脸。顺手帮了他们一把，被自己女儿软软地抱着，江愿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我叫江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孩子听，这让江愿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能见一面孩子已经是意外之喜，江愿本想就此离开，却不想……又遇到了姬妙妙。
妙妙一见他就兴奋地不行，拉着他叽叽喳喳说了好多，什么她哪个阿哥被万箭穿心、哪个王妃又被赐白绫等等，总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阿姐大获全胜，现在苗疆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江愿：“哦。”
他没什么兴趣听苗疆秘史。
只不过没想到姬慕慕居然也来了京城，江愿忍不住想：京城可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或许是因为苗疆现在是她的一言堂，慕慕这次来对江愿的态度大转变。但是江愿心里清楚，这转变除了是因为愧疚还能因为什么？
没必要啊。
送走了姬家两姐妹，本以为可以安心离开的却不想京城又发生了叛乱事件。无奈之下江愿离开京城的时间只能一拖再拖，等到所有事都了了以后，江愿在某个清晨，悄悄潜入孩子们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熟睡的他们，起身离开。
他这次没再选择继续游玩，而是回到了从小居住的那个村庄，又买了一间带院子的屋子，开始了闲暇地农闲生活。
村子里的人对于江愿的回来都感到很意外，不过却没有人敢上前跟他打听什么。
江愿先是去了荣雨霜的墓前，虽然离开之前有交代人定期打扫，但他还是亲自好好整理了一番。坐在墓前，把简迦羽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末了说道：“你放心吧，小羽现在被人教得很好，他一定会是个自由优秀的孩子。”
“今日不早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继续和你说。”
江愿起身的时候，一阵风从他身后吹过，他回身看了一眼墓碑，笑着道：“不用谢。”
后来江愿一直生活在这座远离喧嚣地小村落里没再出去过，但是他有刻意去关注很多消息。
比如——
盛和二年春，威武大将军率军攻下恭亲王，彻底收复回藩地。皇帝大悦，好好赏赐了一番大将军。只可惜孔大将军因一时不慎，死于敌军刀下，不过比起胜利的喜悦，这点事儿很快被人抛在脑后。
盛和三年夏，皇后生了一对龙凤胎，皇帝大喜，赦免天下。
盛和四年春，一种细盐横空出世，因其细腻光滑，受到大众狂热地追捧。
盛和七年春，听闻苗疆王离世，由苗疆十三皇子登位。不过这位新王只是个傀儡，真正幕后掌权地则是苗疆圣女。
盛和十一年秋，盛和年间第一位年轻的状元出世，虽不及前朝最年轻的状元简相，但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子。
盛和十五年，听闻简相主动请辞，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去了。
……
每每听到这些消息，江愿都是无声地笑笑。
他在村里日子久了，有热心人看不下去想给他介绍媳妇，江愿都是摇摇头拒绝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慢慢地，大家都当他是个怪人，也没再有人给他介绍。
这日一大早，入秋起风了，江愿拎着一壶酒，慢悠悠地朝荣雨霜的墓地走去，嘴里嘟嘟囔囔：“入秋了，也该去找雨霜聊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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