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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箴与父亲同时入进房来，见这二人脸上的表情，伊岚有些迷惑，父亲的面部表情很好解读，毕竟相处多年，对他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了解七、八分，尽管他此刻脸上无多少表情，伊岚却感知到他心情十分愉悦。
杨箴的表情很自然，从其脸上看不出什么。
伊睦川装腔作势对着伊岚温和声言：“岚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也不与我们说杨将军会来。杨将军登门，我这全无准备，好生失礼。”
伊岚暗里蔑笑：先前的所做所为不光是失礼，且十分无礼。这会儿故作恣态。
“父亲不必内疚，回头女儿一定在夫君面前替父亲好好解说解说。”伊岚淡然道。
伊睦川讪笑两声，转头对杨箴说：“小女被宠惯了，喜欢开玩笑，杨将军多多海涵。”
“爱的便是这份俏皮活泼，还得谢岳父多年培育之恩。”杨箴神情爽朗，转脸对伊岚道：“马车在外边等候多时，夫人随我走吧。“
伊岚看向父亲，“父亲，我可以走了吗？”
伊睦川脸上略显难堪，“杨将军亲自来接你，怎可任性留住不走？若想念母亲，往后随时可来看看。反正离的也不远。”
“是啊，夫人若是想回娘家看看，随时可以过来的嘛。”杨箴声言。
见二人一搭一言颇有默契，伊岚感觉到在自己熟睡之时二人必是有过一番长谈，未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带着一肚子疑问坐到马车上，伊岚开口询问坐身旁杨箴：“你怎会过来，还是在这个早不早晚不晚时候来，你与父亲都谈了些什么？”
杨箴不答反问：“你母亲寿辰为什么不与我说？”
“不说你不也知道吗？那说出来有何意义？
“我就那么拿不出手？或者说，你压根不想与我同时出现在公众视野？”
“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又不是什么重要人过生辰，看你整日着忙便不想去打搅你。”
“我看你根本是想与我划清界限吧？”看着伊岚略显吃惊的神色，杨箴解释道：“你从不与说你的事，也不说你娘家之事。无论是做账还是做人情，你总是分得异常清明。是不是想哪一天离开府邸之时无所牵连？”
“这样不好吗？”
“你觉得夫妻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是好事？”
“未必不好是好事。”伊岚幽幽声诉。
杨箴心头一窒，“你从未想过要与我长久是吗？”
“最不喜欢的便是长远打算，眼前都活不明白，想那么远的事做什么？”
见伊岚始终神色浅浅似有心事，杨箴小心问：“眼前什么事不明白？”
伊岚目光投向厢外，眼里泛着丝忧愁，低沉声诉：“那个家虽然没有多少温暖，可一家子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曾同过甘共过苦。
他们每每在外面惹下祸事便来找我，十有九次惹下的祸事都是我费尽心思给他们拾遗补漏，从未得到一句真心感激之词。若有一次未照顾周全，便遭集体言语鞭挞。
有时候会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他们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想我从前的好？嗤——他们大概率会松口气，会认为那个早就该死的人终于走了。偶尔也会失落吧，没有共同对付的目标，他们的生活会无聊，没有同仇敌慨的人，他们的心就不能团结合一了，多遗憾啊。”
“他们为什么敌视你？”杨箴轻声问。
“因为我的生母是名低贱的姬妾，我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生母无法忍受他们的羞辱被逼死了。他们便将所有的恶意都转向姬妾的孩子。
我以为只要我忍一忍，他们觉得没意思就会走开。事实并非如此。后来我觉得我以德报怨该是能消除他们的偏见，会让他们认为姬妾的孩子未必品行不端，我想错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轻贱不是那么轻易能消除。
无论我做什么，在他们眼里，姬妾的孩子天生就是贱骨头。
出于愤怒，我挨个收拾他们，他们总算知道我的厉害。虽不再动辄骂骂咧咧，心里的轻视从来未变过。
人心为什么那么复杂？谁说付出一定会有所回报？我付出了那么多，他们无一例外都想置我于死地，虽然我的死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很难根除。”
“你若是早与我说这些，方才断不会答应令父的诸多条件。”
伊岚转过头来，轻蹙眉头，“你答应了他什么？”
杨箴无奈道：“我答应荐举令父再任礼部尚书一职，也答应你两位哥哥为他们谋取七品武官之职。另外，将丰田道那边的庄地以及十余间铺子给他们。”
“你……你充什么阔佬！”伊岚瞬时变脸，“你怎不与我商量？敢情我辛辛苦苦持家经营钱财，你一个豪气说送人便送人，那我还理个什么劲？你全拿去送人得了，反正有朝廷俸禄饿不死你。”
见伊岚明显十分生气的样子，杨箴讪讪道：“我以为给你娘家人，你会高兴。”
“我高兴个鬼呀，那群人就是永远喂不饱的恶狼。得了一次好处便赖上你了，万难甩掉。父亲在朝做官还算本分，那两个魔头根本就是惹事生非的，若借了你的势为官，将来出任何乱子都得你兜着。我已经为他们兜祸兜了四、五年了，不想再替他们兜着了，你倒好，又把这些麻缠精给我揽了回来。”
面对伊岚的愤怒，杨箴不但不愧疚，反露清浅的笑，随即解释道：“我若告诉你，方才令父所提那些条件我一个也没有答应，你心情会不会好很多？”
伊岚愕然。
“怎么是这个表情？不应该是高兴吗？”杨箴抬手抚抚伊岚的脸颊。
伊岚一巴掌打掉杨箴的手，柳眉倒竖，眸光锐利，“开玩笑得有个度。一个从来不开玩笑的人乍然开这么大玩笑是会膈应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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