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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些，踢在地面的碎石上发出的声响，当即惊动了院中的人。
“谁？”长剑出鞘，莫寒影在把话问出口的同时，已经身形一闪，直接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掠了去。
感受到一股凌人的剑气向她袭来，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楚凌兮在最短的时间内缓过了神，顺应着对方的攻势，她连连向后倒退闪躲。
可莫寒影杀气腾腾的步步紧逼，好似压根没想过要给她喘息的机会。
武功本就不是对手，加上从一开始就处在被动的境地，手上又没有可以反击的兵器，楚凌兮很快被逼到了墙角。
退无可退，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子手中那寒光湛湛的长剑，逐渐在自己的瞳孔里放大，却在看清对方俊脸的一刻，又是一震。
他的面部轮廓，他的那双眼睛，她都再熟悉不过，若是给他的半边脸戴上一个面具，那便真真将那个两度调戏她的陌生男子还原在了眼前。
原来面具男根本就是他的人，他的亲信，他却怒气冲冲的质问她，不觉得可笑吗？
在这瞬间的功夫，危险已然递到眼前，就这样死了吗？
从被他厌弃开始，楚凌兮还是第一次强烈的生出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因为有太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她不甘心！
但对方的剑，她终究无力躲开，只能慢慢阖上双眸，任由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忽的，寒光一闪，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三枚银针蓦的横空飞出，直直向着莫寒影的心口刺去，不得已，他只能抽身，挥剑将银针挡开。
人影绰绰，夜子离翻身上前，直接将刚刚死里逃生的女人拉进了怀里。
莫寒影回过身想要再行刺杀，又哪里使得，“师兄，她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能留！”
“她怎么会在这里？”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夜子离眸光阴冷，向着站在一旁的秦舒扫了眼。
他是觉得是莫寒影将事情告诉了她，并带着她来到了这里？秦舒的心倏的一颤，双眶不觉就裹上了一层温热。
不等被问的莫寒影回答，她便抢先接过了话。
“轩哥哥不必迁怒他人，是我察觉到你们最近似有动作，可询问寒影，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这才暗中有了揣度！所以，今夜见他出门，我便悄悄跟了上去！”
向着莫寒影睨了眼，夜子离凉薄的唇上扬出轻谑的弧度，“堂堂暗夜卫统领，被一个不会武动的女子跟了一路，竟毫无察觉？”
“很好！看来那日朕跟你说的话，你已经有了衡量，既是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跟着朕了！”
秦舒的话，他显然不信，如她这般去说，跟告诉他是莫寒影刻意暗中相帮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晚，男人的话说的很清楚，莫寒影自能明白，师兄派他保护秦舒，是在给他们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
但若自己还是一味的纵容秦舒，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也不会再留情面。
可这一次，莫寒影是真的觉得冤枉，“师兄，我……”开了开口，却发现好像根本无从解释，语塞的他，无奈的砸了砸舌。
这时，秦舒的声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我确实被他甩开了，但我知道他定是去见你，那这会面的地点，也不难想到，不是吗？”
大明宫，吴越前朝旧址，在当年的那场宫变中，被一把火焚毁。
繁华的宫殿，一夜间尽数化为灰烬，就连那仅剩的残垣断壁，也早在十几年的风雨侵蚀中破败的不成样子。
这个处在新宫最偏僻一角、写尽荒凉的遗址，常年无人光顾，却恰是密谋事情的绝佳场所。
阴翳的眸越发的深沉，夜子离未置可否，却只是径自转了话锋道：“后宫不得干政，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妄图逾越！”
语含警告，秦舒听着男人凛冽的语气，心不由陷入一片冰寒，“我的全家都死在了那场战祸之中，你的仇也是我的仇，难道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做好了部署安排，攻打南蜀的事情，夜子离并不会怕楚凌兮知晓，只要他将她囚禁，直至大功告成便好。
毕竟，北宸国的皇帝野心膨胀，想要一统天下，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若是楚凌兮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即便在这北宸国，也会成为男人的威胁，如此一来，她怕是当真就留不得了。
对上男人凉薄的近乎无情的目光，秦舒知道，他是在怪她，若非她贸然闯出来叫了他一声“轩哥哥”，楚凌兮就不会对他的身份生出怀疑。
望着男人的一脸冰冷，秦舒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轩哥哥，为了仇人之女这般，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和那些为保你义无反顾赴死的英灵吗？”
手臂上青筋暴起，夜子离的双眶蓦的染上了几分血红，转向一旁的莫寒影，他冷声下令道：“送舒妃回去！”
“轩哥哥，楚凌兮不能留！”恨恨向着被男人揽在怀中的女人剜了眼，秦舒不甘再次开口。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即便楚凌兮恨他，也终究无法让两人感情疏离，与其眼睁睁看着男人最后被这女人毁掉，倒不如先把她毁了。
眼眸中蓦的闪过一抹阴狠，秦舒话音落下，一把夺过莫寒影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快速向楚凌兮刺了去。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对上夜子离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敏锐的伸出双指，轻轻松松将剑夹住，任凭秦舒怎么用力，那剑都纹丝不动，再难往前半分。
“别再挑战朕的耐性！”孤傲的俊脸冷若冰霜，夜子离随手一甩，夹在指间的长剑当即调转方向横空飞出，刷的插进了残断的石碑。
男人眸底闪烁出的浓浓肃杀之意，像是凌锐的刀子，插向了秦舒的心口。
双腿一软，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声线嘶哑道：“轩哥哥，为了仇人之女，你竟然对我起了杀心吗？你现在护着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见皇帝的脸色不好看，莫寒影向一旁泪眼迷离的秦舒探了眼，蹙了蹙眉，小心插话道：“师兄，虽然舒儿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但她也是在为大局考虑！”
“楚凌兮知道了你的身份，确实不该留，我知道师兄不忍伤她性命，但最起码，她那一身武功，不能留！”
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紧攥成了拳，夜子离面色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淡漠开口，“她的事朕自有分寸，若你还当朕是师兄，送秦舒回去！”
他们相识时，男人还只是一个落魄皇子，这么些年，莫寒影生死追随，从不是因为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而是对他宠辱不惊、面面俱到的敬重。
同为男人，此刻，他能明白师兄的心情，也知他必有自己的考量，旁人无法帮他，更无力改变什么。
抿了抿唇，莫寒影应了声“是”，径自取下自己插在断壁上的长剑，不顾秦舒的挣扎，强行拉着她走了。
等两人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呼呼风声中，楚凌兮抬眼，愣愣向着男人的俊脸看去，“你是……吴越五皇子，萧慕轩？”
“倒是难得你还能记得朕的名字！”夜子离松开揽在女人腰间的手，低低发笑。
“你竟然还活着，可你为什么会变成夜子离，真正的夜子离呢？”似是想到了什么，楚凌兮的声音微微变的有些颤抖。
眼看着她双眶渐湿，男人了然扯了扯唇，不答反问道：“答案已经在你心里了不是吗？何必再问？”
“你杀了他？”明明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可当真的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楚凌兮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阿离，她的阿离，那个曾经在异国他乡唯一给她温暖的男孩，那个用仅有六岁的娇小身躯将她护在身后的男孩，就这样死了吗？
而她，不仅嫁给了将他杀死的仇人，还助纣为虐的帮着对方打败了他的亲兄弟，登上皇位，夺了他们夜家江山，最后也将自己和自己的家国逼上了绝境。
她从被废以来，遭受的所有痛苦与屈辱，相比于这些，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如此结果，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萧慕轩，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替阿离报仇！”情绪激动，楚凌兮拔了头上的发钗，猛地向男人的胸口刺去。
可她的武功与对方相比，终究远远不如，又岂能真的得手，发钗的尖端将将触及他的外袍，她的手腕便叫人紧紧握住，再难向前分毫。
“替他报仇？”男人放声而笑，目光冷的?人，“作为楚鸿山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说报仇？”
“当初若不是夜长风狼子野心，借着父皇的信任，买通宫人向他下药，后又暗中与你爹勾结，密谋造反，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男人口中所提的两人，皆是萧慕轩生父——吴越文帝还是皇子时的绝交好友。
其中，夜长风是夜子离的父亲，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是后来北宸国的开国皇帝。
而楚鸿山，也就是楚凌兮的生父，武将出身，因作战骁勇，大破匈奴，年纪轻轻，便受封为一品大将，此后更是在战场上屡立奇功。
看似无限风光，可当敌兵被逼退，国家和平之后，如他这样的大将军，总难免有功高震主之嫌。
楚鸿山为人精明，他深知可与帝王共患难，却难同享福的道理，不等皇帝开口，便自请远离京城，戍守边关。
越文帝试图挽留，可他却坚持离开，边关毕竟荒蛮，文帝感念昔日情分，封他为王，就这样，楚鸿山成为吴越开国百年来，唯一一个异姓藩王。
当年宫变发生时，楚凌兮时年六岁，那时候，她还在上京做质子，对那一场厮杀，她亦是印象深刻。
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大半片星空，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还有那满地的尸体，更是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地阴霾，成为她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眼见着男人的双眸越发变得猩红，楚凌兮秀眉不觉间紧紧蹙起，“成王败寇，皇权的世界向来如此，若是夜伯伯与我父皇不动手，文帝也未必就能容下他们！”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阿离一直真心与你相交，当年的一切，非他所愿，你已经冒用了他的身份，为什么就不能念及兄弟之情，留他一命？”
亡国之仇，灭族之恨，他的痛，她或许能懂，可这并不能成为她原谅的理由，因为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以为，与他之间，相负的一直是他。
听见女人口中对夜长风以伯父相称，男人暗沉的双眸中的阴翳不觉又多了几分，“好一个成王败寇，既是如此，那朕所做的一切，又有何错？”
他弯唇，冷冷一笑，“十三年了，大明宫血流成河的时候，朕只有七岁，萧氏皇族的子弟，大多也都是还未长大的孩子，甚至还有未出襁褓的婴儿，他们又有何辜？”
“你觉得夜家的人不该死，朕的那些兄弟姐妹就活该为了夜长风和你爹的野心买单，成为他们功成名就道路上，堆砌脚下的累累白骨吗？”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难道朕要留着夜子离的性命，等你得知真相后相救，与他一起来杀朕？”
“既是如此，你方才又何必救我，就让莫寒影一剑挑破我的喉咙，不是一了百了吗？”她凝着他，语气淡漠的问。
“若说朕在那三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爱上了你，所以不想你死，你信吗？”目光倏的变得柔和，他的嗓音残哑的有些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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