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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他手心里的汗液，有一部分原本洁白硬挺的纸张已经逐渐变得湿烂，脆弱无比，与剩下的部分分裂，黏在了他的手心。
江瑜比沈清和更熟悉那张纸，若是说出那张纸上的某一个字，江瑜闭着眼睛都能用手指出那个字的位置。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那是她的“和离进度计划表”。
表里的时间线从她开始做生意的第一天起，到沈清和明年夏秋考中秀才，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案首为止。
表里的每一个字她都看过了不下几十次。
江瑜按资金准备进度划分了时间点，每完成一项，她就会在后面打上勾。
第一个时间点是卖完香辣田螺的方子，她攒够了30两银子，存够了自立门户要交给官府的户籍钱和打点钱。
第二个时间节点是她卖月饼和辣酱另攒够了100两，够她从东康省到南康省的路费。
第，第三个时间节点是在乡下起一栋宅子的钱，她，她还没攒够。
沈清和看见她那仿佛天塌了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这张纸上写的，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他闭了闭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说不清是气愤更多，还是悲凉更多。
沈清和啊沈清和，枉你一向自负；还沉浸在学业日益精进，家庭幸福和乐的美梦里；还想着入朝为官，爱一方子民，护一人终身。
没想到对方却一直在盘算着离开，离你越远越好。
江瑜的计划表上，最终的落脚地，不在南山村，不在定溪镇，甚至不在东康省，在南康省。
此地是大烨朝最靠南的行政区域之一。
若是他真能按江瑜的计划，明年夏秋时节考中秀才，那么若是将书继续读下去，自然是往大烨朝的都城——烨京方向去。
他一路向北，她偏偏要逃到最南。
她就那么讨厌他？不惜背井离乡也要离他远远的？
沈清和如今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要将大烨的行政版图记得如此清晰，一南一北的两个省，是对他往日幻想最大的讽刺。
没人能知道这张纸在展开的那一刻对他产生了多大的打击，一向聪慧，三岁识文的沈学子，仿佛患上了阅读障碍症，一点也不认识这纸上的文字了。
“和离进度计划表”这七个字，他用手指着，用嘴念着，读了十遍不止，才在停止运转的脑子里翻译出这句话的意思。
是江瑜不要他了的意思。
他一度试图否认现实，这不是江瑜写的，江瑜一个农家女，未曾念过几年书。
可这确实是江瑜给他的那个钱袋里的东西，桩桩件件的节点也和目前发生的事情对的上，对应的两张银票，都和计划表上的金额分毫不差。
包括她卖方子攒到的第一笔户籍费，还特意在旁边注明了方子卖了45两，留了15两给他们仨。
沈清和痛恨自己的记忆力，如今站在江瑜面前，脑子里仿佛有人在用钝器敲打，疼得他咬紧了牙关，全是计划表上的东西，细枝末节，分毫不差。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幻想，江瑜根本未曾见过这张表，一切都是假的。他竟然因此有了几分可笑的期待。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男主好感度10】
“南康省太远了，地形崎岖，一路凶险。”江瑜听见他说。
和离就和离，你不必为了躲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不仅途中多山，盗匪聚集，多有命案发生；还路途甚远，需人颠沛数月。
“沈清和，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和离的。”听见他低哑的声音，江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滚落。
不是我想与你和离的，是你，是你要与我和离啊。
我终究只是你辉煌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甚至是一个不起眼的炮灰。
沈清和瞧她哭得满脸泪痕，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强行让自己别开了眼睛。
还有没有天理了？明明是她这些日子一直谋划着和离，如今她却先哭了，那他怎么办？他找谁哭去？
她就是仗着自己心悦于她。
“沈清和，是你要与我和离的。”她的一切谋划都是在沈清和要与她和离的基础上的，是为了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生。
她试图用这样苍白的解释去传递背后的潜台词：一心和离并非她的本意。
沈清和都被她气笑了，他什么时候要与她和离了？他要是想与她和离，高兴都来不及呢，用得着眼巴巴地半夜跑回来？
“沈清和，你写的和离书还在家里。”沈清和那份签了自己大名的和离书就是她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之一。
更不要说后续剧情对沈清和的影响程度了。
在剧情和她个人的改变能力之间，她不敢赌。
沈清和磨了磨后牙，确实无言以对。他确实写过那玩意儿，虽然写得字迹歪曲，不忍直视。
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吗？他早就没了那份心思了！
“在我写那封和离书之前，你比我更早得想离开这个家，不是吗？”尽管现在的记忆里，那些两三个月之前的片段明明过去不久，却已经模糊到难以回忆。
但是沈清和清清楚楚地记得，江瑜曾经百般尝试逃离这个家。
淦，原主还真会给她挖坑，真是洗不干净的黑锅，填不完的坑。
“我，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嘛。”江瑜准备把剧情都塞到她那个预知的梦境里。“我梦见你明年六月中了秀才，然后，然后你就把我休了。”
“你就因为一个梦就一心要与我和离？”她找借口也找个靠谱点的吧，当他是什么大傻子呢？
“不，那不止是一个梦境，后来都被证实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神棍了？那我是不是还得提前谢谢你，预言我能高中？”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歪理，一口咬定自己高中之后会休了她，还一副信誓旦旦，预言一定会成真的模样。
去tm的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要是我没有改变呢？还像三个月前的江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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